当最后一个字从萧乙辛的嘴里说出来,他自己都不由一怔——
他从未想过让别人过上好日子,他家不是权贵,却也算不上穷人,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不错。”冯舒窈合上文书,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脸上的笑容有了几分真意,“人活一世,总要给自己找些事做。”
“虚得便不说了,阮姐需要人打通到辽国的商道。”
如今虽然也有宋商敢于将她们的货物带去辽国,但他们毕竟是商人,通常还是用金银结货款,并不敢提着脑袋朝辽国的矿产下手,哪怕阮响许下重利,成果依旧寥寥。
“如今咱们这儿女人还是少,辽人女子但凡在原籍活不下去的,大可以到我们这来。”
“金银倒不必强求。”冯舒窈,“咱们如今最缺的是矿产,不仅仅是铁和煤,还有许多,都给你列好了单子,到时候叫他们用这些来结货款。”
萧乙辛忙说:“别的还好说,煤和铁,一旦卖了就是资敌、叛国的大罪!”
冯舒窈笑道:“这里头的门道你应该比我懂,大辽的皇帝管得住小地方的贵族吗?管得住那些部落的头人吗?”
“皇权能扩展到哪一步,你心里当要有数。”
“人心的贪欲永无止尽,端看你如何应对了。”
萧乙辛没说话。
她是让他私下挖墙角?
一旦被发现,他必死无疑。
冯舒窈:“此事也不急,你回去好好想想,你既然不曾谋害人命,就算不应,再过两年也能从矿里出来,一应待遇与普通百姓无异。”
“你若是随口答应,想着要逃,那也无妨。”
冯舒窈:“这是九死无生的大事,需得意志坚定的人去做,不情不愿反增麻烦。”
“出去吧。”冯舒窈看着他,“好好想想,十天后再给我答复。”
不等萧乙辛回话,冯舒窈便冲外头喊道:“叫下一个进来。”
萧乙辛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唯一被叫来的辽人,他茫然的走出去,与曾经的同袍擦肩而过。
两人四目相对,却都在瞬间偏过头。
他记得这个人,出身比他好,他是庶民,对方却是小贵族出身。
但小贵族并不值钱,顶着一个空空的贵族头衔能干什么事?到宋国当间人,稍有权势的大家子弟都不屑一顾,只有小贵族们抢破了头,想捞些钱回去打点关卡,将来也好找个正经事干。
什么忠君,都是虚的,人人都想往上爬啊!
为什么那么多汉人宁愿投奔辽人,难道是他们天生甘于下贱吗?不过是辽人朝廷更缺人罢了,一旦皇帝愿意将权柄分享出去,总有读书人趋之若鹜,连自己的脑袋都顾不上。
辽人的皇帝可以。
阮姐自然也可以。
只要读书人们愿意相信她才是大势,人才便会如潮水一般涌向她。
萧乙辛自觉不是什么人才,可连他这样的人在见过百姓们的日子后,都不由认为恐怕她才是对的,这些被她养育着的百姓,将来就是源源不断的兵源。
这些百姓们还能回到以前的日子去吗?
还能因为一口吃的就甘当猪狗吗?
他们要维护现在的日子,就必须维护她。
就好像宋国的反贼们,为了不让自己落到辽人手里,都必须维护赵氏朝廷一般。
萧乙辛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