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她远远地就和太夫人打招呼,“还是上次五皇子的丧仪见过。您身子可还好?”
五皇子的夭逝不仅是皇家的伤心,更是徐家的伤心。加上关于五皇子的夭折私底下还有一些传闻,大家听着建宁侯夫人话里有话,或露出好奇的目光,或露出忿然的表情,或皱着眉头,或幸灾乐祸的笑,俱朝着太夫人望去。
被众人注视着的太夫人却神色自若,眼角眉梢也没有动一下,“老身虽然年纪大了,幸而牙口还好,饭量不减。多谢建宁侯夫人关心了!”颇有些“廉颇虽老,还能领兵”的味道。
太夫人绵里藏针的话锋帷帐里的人都听出来,不由敛声屏气盯着两人看。
那建宁侯夫人则心中暗恼。
想当初,皇上还只是个皇子的时候,徐家在太后面前像乖乖儿似的。现在女儿做了皇后,就翻脸不认人了。三番五次拒绝杨家的好意不说,还指使文家的人和杨家争内务府的瓷器生意。这一次要不给点厉害他们看看,只怕以后更嚣张。杨家哪里还有活路可走。
想到这些,她心里冷冷一哼,似笑非笑地道:“太夫人真是好福气啊!有孝子贤媳,又子孙满堂,自然是吃的香睡得好了。”然后瞥了十一娘一眼,“对了,听说您新近添了位孙子,怎么也不带进宫里来给皇后娘娘瞧瞧!毕竟有永平侯夫人教导,想来礼仪风范都不同一般吧?”
永平侯徐令宜在外面养了个小妾,儿子都三岁了才抱回家——这是近几日燕京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见面就要互问“知不知道”的大新闻。谁不知,谁不晓!
可这样直接,在这种场合……太少见了!
满帷帐的人没几个能掩饰吃惊的,望着太夫人的有之,望着十一娘的有之,望着三夫人、五夫人的也不少。
一时间,帷帐里落针可闻。
自孩子的事传出去或,十一娘就有心里准备——出了这样大的八卦,谁遇到她估计都会说一说。她也有心里准备,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用太夫人的话应付所有的人。可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在这种场合,以这种口吻说出来。
看样子,自己的“准备”做得还不够。
她敛了笑容,神色凝重地望着建宁侯夫人。
对于这种赤裸裸的恶意攻击,十一娘觉得不能客气,更不能退缩、容忍,得四两拨千斤的反驳。要不然,这种人只会表现得更嚣张。甚至觉得你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不过,自己是媳妇,有太夫人在场,不能越过太夫人去反驳,要不然,就失了礼数。
她不由朝太夫人望去。
而站在十一娘身后的三夫人则显得有些尴尬。
都是四房做的好事!现在却让大家跟着一起丢脸。
她朝五夫人望去。就看见五夫人蹙了蹙眉头。
这个建宁侯夫人,不怪别人瞧不起!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俗话说的好,打人不打脸。她这样,不仅是在打徐家的脸,还打了皇后娘娘的脸。要知道,杨家是太后的外家,徐家是皇后的外家,太后和皇上又不是亲生母子。大庭广众之下这样针锋相对,让这些外命妇怎么想?恐怕不到半天,整个燕京都要传出太后与皇后不合的传闻出来了!
她也朝太夫人望去。
只见太夫人扬眉一笑:“还真让建宁侯夫人说对了。”然后笑着拉了十一娘的手,“我这个媳妇,不是我夸。虽然年纪小,却进退有礼,行止有度。孩子交给她,我是一百个放心,一千个放心。”
既没有肯定建宁侯夫人的话,也没有否定建宁侯夫人的话,更没有针对建宁侯夫人的话反驳,把事态扩大。
在场的诸位夫人听着都微微笑起来。只有建宁侯夫人,脸色微沉,正欲说什么,谁知道太夫人突然一个转身,把大家的目光引了过去。
只见她笑盈盈地问站在身边的唐夫人:“咦,怎么不见你们家四太太?那可是个百灵鸟,说起话来不知道有多好听。我常对我几个媳妇说,要跟着唐家的四太太学学怎样说话才是!”有暗暗讽喻建宁侯夫人不会说话的意思,又把话题引到了家长里短上来。
唐夫人面露犹豫之色。
她不想得罪徐家,但杨家是她的亲家——她总不能胳膊肘儿往外拐吧!
而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寿昌侯夫人见自己的嫂嫂落了下风,脸色不善地朝这边过来。
帷帐里的气氛就一滞。
五夫人看着目光一转,立刻上前虚扶了太夫人的胳膊:“您又让我们跟着唐家四太太学,又让我们跟着林家大奶奶学,还让我们跟着黄家三奶奶学……我们到底跟谁学好啊?您也要给我们个准信才是。”语带娇嗔,像个撒娇的孩子,立刻冲淡了帷帐里的紧张气氛。
大家都笑了起来。
甘夫人是太夫人的亲家,在这种场合下,她自然是要帮着徐家的,一改往日的低调内敛,立刻笑着和五夫人开玩笑:“你婆婆是让你跟着唐家四太太学说话;跟着林家大奶奶学管家;跟着黄家三奶奶学着哄婆婆开心……”
突然有人接口道:“这是谁在我背后编排我媳妇呢?”
大家循声望去,看见黄三奶奶扶了婆婆永昌侯黄夫人走了进来。
“谁让你们来迟了!”甘夫人有意和永昌侯夫人胡搅蛮缠,这样就可以把走过来的寿昌伯夫人晾在一旁了,“不编排你媳妇编排谁去?”
刚才永昌侯黄夫人虽然不在场,但见徐家女眷和杨家的女眷对峙而立,也能猜出几分来。
她可不希望徐家和杨家这个时候闹起来。要知道,太后年纪不小了,总有走的一天。皇后的日子却还长着。犯不着因此得罪了太后落得个不孝的名声。
永昌侯夫人立刻轻轻掐了一下扶着自己的三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