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的头又低了下去,不再言语了。
雁九负在身后的双手忽地攥紧,激动地道:“当我听到消息时,几乎吓得魂飞魄散,我以为这二十年来的苦全都白吃了,我在丁家苦心经营二十年的努力全都成了泡影。天可怜见,那个平常痴痴呆呆的小贱种不知怎地伶俐了起来,居然解了丁家的大难,帮了咱们的大忙,要不然……你百死莫赎其罪!”
“大哥,我知错了……”
雁九冷哼一声道:“知错了你怎么还不小心,居然扮成乞丐跑到这么冷清的地方,岂不是更加招人怀疑?”
老乞丐委曲地道:“大哥,我也不想啊。本来我想,瞎了一只眼,太过引人注意,所以染白了头发胡子,又打扮成一个臭烘烘的老乞丐,总该没人注意了吧。谁知道这附近的村庄不知道怎么回事,对老乞丐都特别的热心,总有人围着我转来转去,害得我不敢露面,只好躲在这儿见你……”
雁九想起丁浩说过的一个老乞丐教给他如何制做雪爬犁、以及吟诗难住陆大名士的事迹,脸颊不由抽搐了几下,想来……那些村夫都妄想着自己兄弟是什么江湖异人吧,这也算是误打误撞。
他吁了口气,怒气稍敛,说道:“二哥,‘继嗣堂’是咱们卢氏祖先首倡建立的,大唐七宗五姓因此得以保全。可是咱们卢氏,最后却落得个从七宗五姓中被除名的结果。要不是爹事先把咱们兄弟俩送出太原府,卢氏一脉已经绝了。咱们如今活着,就算是卢氏仍在么?不,活着的,只是苟延残喘的一个老奴、一个山贼而已。只有咱们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活着,卢氏才算没有亡。为了这个目的,我的计划,一定要完成。”
宋时习俗,亲兄弟之间,并不以兄、弟相称,而皆称哥,排行第几就叫几哥,雁九叫这老乞丐为二哥,难道他竟有个亲兄弟?
那个老乞丐听了雁九悲愤莫名的话,霍地抬起头来:“大哥,你的办法真的管用么,那要多少年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我现在有几百个为我效命的好汉,还认识许多三山五岳的英雄,莫不如以武力……”
“痴心枉想!”雁九打断了他的话。
他眯起眼睛看着远方,冷笑道:“当年你利用灾荒,啸聚数万灾民,自封顺天大将军,结果又能如何?乌合之众,不敌官军一战。而七宗五姓共建的‘继嗣堂’,有多么庞大的潜势力你知道么?逃离太原时,你才五岁,少不更事,你不知道……你永远也想像不出,他们在整个天下拥有多么庞大的潜势力。大唐七宗五姓,当年可是拥有足以立一国亡一国的巨大力量啊,虽说如今势微,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一阵风来,他不禁打个哆嗦:“其实……我从来没有妄想凭着你我之力能将他们铲除,如今就算是大宋的皇帝也没有那个能耐把他们挖出来,何况我们。我想要的,只是让咱们卢氏重新站起来而已。我们兄弟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个目的,你不要急,快啦,快啦,虽然这一次我们没有完全达到目的,不过……丁承宗废了,我倒是又想出一个妥当的办法,二十年的等待啊,终于盼到天亮啦……”
老乞丐道:“大哥,那有什么需要兄弟去做的?”
雁九神情一肃,说道:“二哥,你不必急着回山寨去,我正有一件难心的事需要你去做。”
“你说……”
“丁浩那个小贱种自广原回来后,颇受丁庭训那个老家伙青睐。那老狐狸,有什么打算从不会跟人讲的,我现在着实摸不清他的心思,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要让那丁浩认祖归宗,把丁家交给他打理。我们必须得加快行动了,免得鸡飞蛋打一场空。你帮我弄一味药回来……”
雁九轻声说出一个古怪的药名,又道:“听说这药只有北朝的巫师才有,那边正好你比较熟悉,你先去弄药,这段时间里我再探探那头老狐狸的口风,如果他真的有意扶丁浩上位,哼!那就借你的快刀,把他给我……”
雁九竖掌如刀,轻轻向下一劈,那老乞丐会意,微微颔首,嘴角露出一丝狠厉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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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70章 放种
丁家放粮种,十里八乡的丁家佃户都赶了来,整个丁家庄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粮种用不用丁家的,这是佃户们自愿的选择,不过丁家的粮种颗粒饱满、种子优良,而且储藏得法,用丁家的粮种,收成比起自己购买或存下的粮种,一般要差一成,有时甚至差了两成,而且丁家的粮种又是平价出售的,还可以秋后算账,佃户们当然愿意用丁家提供的粮食种子。
去年冬天,丁家在一夜之间备齐广原城所需的粮草,一时忙中出错,把储种库也打开了,由于庄上许多壮丁都抽去运粮,也无人顾及,待到发现,有些粮种受冻受潮起了霉变,所以现存的粮种恐怕已不能满足所有佃户的需求,故此得到信儿的佃户们全都早早赶来,最早的天还没亮就在放种站旁排起了长队。而放粮种的时间是定在午后的,这时候丁主事还没来呢,也真难为了这些庄户人家。
丁浩从后宅出来,回到自己住处,杨氏见儿子回来,连忙起来给他张罗些吃食,看着儿子吃饭,心中尽是满意与欢喜。自己儿子眉清目秀,长得其实颇为耐看。如今举手投足之间,更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嗯……这种特别的感觉,就像当年陪着小姐踏青,头一次看到老爷时的感觉。那时老爷衣着寒酸,可是言谈举止的神情气度,纵是许多世家公子都比不上,那是源自内心的自信带来的一种力量。
自己的儿子以前就是这副模样,可以前咋就没发现他身上这种感觉呢?杨氏越看越喜,想起罗冬儿那小鸟依人的俏模样,配上自己儿子,还真是天生的一对。这样一想,对罗冬儿嫁过人的些许芥蒂也就淡了。
丁浩吃着东西,好奇地看了老娘一眼,打从一进屋,老娘就用一双审视的眼睛上看下看,好象才认识他似的,这是怎么了?
“娘,你怎么这么看我,怎么了?”
“没事没事,自己儿子出息了,娘高兴呗。”杨氏呵呵地笑。
丁浩摇摇头,无奈地一笑:“出息?这就叫出息?我还觉得委曲呢。可老娘也没错,她这一辈子都生活在丁家大院里,看到的就是这么大的一片天地,在丁家能做个管事,已经是人上人、大出息了,还能指望她想些甚么?”
吃过了饭,丁浩摞下饭碗陪母亲聊了会天,直到臊猪儿赶来催促,才起身去放种站,听说今日要放粮种,杨氏拉住儿子又是一番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