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玛良士如智珠在握,轻轻喝了一口咖啡,索性半躺在藤椅,将双腿搭在身前的书桌上,舒服地哼一曲歌剧:
“报晓的雄鸡用它高锐的啼声,唤醒了白昼之神,一听到它的警告,那些在海里、火里、地下、空中到处浪游的有罪的灵魂,就一个个钻回自己的巢穴里去……”
然而没多久阿穆恩就面色难看地回来,他甚至没有敲门,而是火急火燎地推门直入,禀告道:“总督先生,敌方头目杨飞舟拒绝了我方谈判的要求。
他强硬地告诉我们,说我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十二点一到如果我方还不缴械投降,他将吩咐士兵进攻。
他说,没有谈判的必要,所有洋人必须无条件投降,上缴所有武器。
但凡妈阁的所有人都可携带自己的财物离开,前提是必须证明是自己合法所得。
另外,我们妈阁管理委员会必须缴纳拖欠了十年的所有地租以及对清国人进出关闸的非法征税!”
这些条件几乎就是摆明了要扒光所有洋人的底裤。
哐当!
瓷杯砸到地上四分五裂,上好的南美羊驼绒毛毯上染上大片褐色的咖啡印。
“该死!该死的清国猪!”基玛良士就像街头的泼妇一般气急败坏地跳脚咒骂,没有半点绅士风度,他叫道,“他们是一群愚蠢的牲畜,就跟阿非利卡的黑人一样只配做人奴隶。
啊哈,什么时候奴隶可以反抗主人了?
上帝会惩罚他们,让他们像新大陆的土着一般被灭族。
对,我们要像新大陆联邦那般悬赏他们的头皮,五十元一张头皮。
只要有人提着猪尾巴辫子连着的头皮,我就可付他五十元!”
基玛良士想象着那个场景,想象着土着猎杀土着,为高贵的白人们腾挪生存空间的美好景象,不禁呵呵地笑出声来。
阿穆恩咬了咬牙,他用尽力气维持平静的面色,用冷淡的语气打破了基玛良士的幻想,道:“首先,总督先生。
广南联盟军治下的百姓都已经剪发,不再留猪尾巴了。
其次,我们面对的不是新大陆的野人部落,而是一个国家一个拥有文明的国度,虽然之前他们比我们欧罗巴落后了一点。
再次,广南联盟军与清国官吏完全不同,他们有着足够的国际视野,以及最关键的-强大的武力!
无论是其陆军海军,还是巫师力量都碾压我们。”
“所以,”阿穆恩那浅灰色的瞳孔有着难以形容的痛苦,他艰难地道,“总督阁下,让我们投降吧。
如果西洋联军能攻破广南城,我们还有重来的机会。
如果西洋联军都失败了,我们也别想在广南联盟军手里得到好处。”
“该死,该死!”基玛良士如一头愤怒的狮子将房间内所有的瓷器,书籍,烟枪,象牙等等都砸了个稀巴烂。
他喘着粗气,在时针一点点指向十二点时,终于认清了现实,无奈地道:“传令开闸,我们投降!”
“我发誓,我们丢失的必定要完完整整地拿回来,我以佛郎机女王陛下的名义起誓!”基玛良士大声地嘶吼道。
投降这种事对于一个拥有高贵品质的爵士而言,实在是难以言喻的耻辱。
阿穆恩明白这一点,他也感同身受,但是敌人太强了,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对现实。
“总督先生,我会尽量保证所有人的性命,确保我国子民能平安离开妈阁。
或许我们可以去北方,长江口的申城去谋取一块租地。那里还是清国的地盘,官吏和我们向来打交道的那般愚蠢。
我们应该在熟悉的领域打败熟悉的对手,而不是在这一片新生的土地和不一样的对手死磕到底。”
这片土地不一样了,就算西洋联军打胜仗,恐怕也很难回到从前!
佛郎机的两位头领都有这种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