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走。”方焕不大自在,顺势摆脱开来,不想总让覃志钊扶。
覃志钊很听方焕的话,说不扶就不扶,不近不远地跟着,方焕又嫌他走的慢:“哎呀,你快点。”
声音回荡在空气里,带着不同于年少时的稚嫩,是少年换声后的蜕变,声线沉了些,吐字很清晰,可是他说‘哎呀’两个字像是骄纵的抱怨。面对这样的方焕,覃志钊总觉得自己像一个庞大的怪物,有点手无举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真的就楞在原地。
方焕挠了挠短发,觉得心里很烦,又不想打破沉默,朝覃志钊翻白眼,微微抬起手腕,示意他快点跟上。覃志钊就这么跟着走。
方家老宅空闲多年,好在一直委托人打扫,青砖在月光中发乌,衬得马头墙下越发洁白,天井漏出半个月亮。临走前,覃志钊问方焕明天什么打算,方先生之前跟他交代过,要是方焕觉得烦闷,带他去集市附近转转。
“有什么好转的,”方焕躺在硬邦邦地床上,嫌雕花床太硬,远比不了席梦思,“真想回香港。”
“看戏。”覃志钊说,好像真的有。
“不去不去——”老年人才看戏,方焕郁闷地想。
覃志钊没放在心上:“那我去了?”
“谁同意你去了。”方焕猛地坐起身,“你去哪儿都必须带着我。”
覃志钊替他拉好窗帘,“那好,明天看戏去。”
好不容易回乡一趟,方先生自然要带儿子见亲属,方焕被父亲烦得不行——要回答今年多大,读几年级,连将来出国念书都要讲。方焕提不起精神,瞧见覃志钊就想趁机逃走,顾不上等下是要唱戏还是念戏。
家中长辈多半在老宅,随行的保镖也闲散了许多,各找自在去。
集市里面什么花虫鸟都有,也许是见惯了都市摩登,这些不大起眼的编织物件倒是挺招方焕喜欢。方焕在前面挑,覃志钊就在后边结账。走到人多的地方,人声沸腾起来,不远处地空地上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中间站了个老人家,手里拿着火圈,有什么东西一跳一跳地闪过。
方焕忙丢开手里的东西奔去看,原来是一只猴。
这样的戏法他早在电影里瞧过,有什么大不了,反正就是虐待动物。
可是仔细一瞧,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这猴子没拴链子,跟他的主人配合得天衣无缝,还学着人的样子拱手作揖,拿着铜盆要赏钱。人群渐渐拥挤起来,覃志钊跟方焕之间隔了好几个人。
忽得他肩上一沉,有人喊他的名字:“阿钊?”
覃志钊回头,是在方家一同当值的保镖陈镖,他向来爱赌钱,是认了保镖里资历最深的当干爸才讨这么份差。说是同在方家做事,其实他们交集并不多。
“少爷呢。”陈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