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立即跪下,双手撑在地上,“奴婢冲撞了贵人,望贵人见谅。”
宫中的仆婢颇多,规矩严苛异常,免不得就会有些宫女吃了苦受了气,但若要抹泪,只能在下人房中偷偷哭,不能在主子面前,或是御花园这等人来人往的地方哭,免得惹了主子厌烦,或平白冒犯到了贵人。
芸香趴在地上颤抖不已,她已从哈琳的着装上,看出了来者,是近日将宫中闹得鸡飞狗跳的蒙古郡主,只觉大祸临头,轻了或被罚去做苦役,重了估计连小命都不保了…
哈琳倒是不知在这宫女眼中,她犹如夜叉,哈琳挑挑眉问道,“你是在哪里当差的?为何哭泣?可是被人欺负了?”
那宫女芸香以为哈琳是要问出自己的出处,好置办了她,更觉自己命运多舛,情绪又涌了上来,说话声中,带了丝鼻腔的低沉,“回郡主的话,奴婢乃御花园侍弄花草的宫女芸香……奴婢,奴婢未曾被人欺负。”
“那是为何哭泣?”哈琳撅着嘴,皱着眉头问道。
芸香听出了哈琳语中的不耐,更是吓得浑身一震,不敢说话。
白云芷忙轻声安慰道,“你不要怕,哈琳公主是好意盘问而已,并未想要如何。”
芸香听得这一声好言,大着胆子抬头看向说话之人,只见白云芷长得国色天香,更是一副慈眉善目好相处的样子,还冲自己肯定得点了点头,芸香莫名觉得心安,只颤着胆子道,
“奴婢…奴婢是因为得知了祖母去世的消息,才悲痛到难以自抑哭出了声,望郡主与贵人免了芸香的冲撞之罪。”说罢,芸香便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回家吊唁?”哈琳不接她的话头,疑惑问了一句,紧接着又冷脸说道,“平日就应时时陪伴在老人身边才是,现在人死了,还在这儿哭有何用。”
哈琳本就心烦气躁,又不知人间疾苦,说出来的话更是刀刀见血,剑剑封喉。
她这一番话,更是惹得了芸香一番愁肠,不敢呜咽,但眼泪还是无声地流了下来,解释道,“奴婢也想多回老家看看,但是郡主有所不知,宫女一旦进了宫,便需得二十五岁才能出宫。平日里若逢上主子恩典,便也只放天探亲假。”
“奴婢老家远在晋州,想必郡主远道而来,定会经过此处,那儿离京城千里万里,奴婢一双脚,就算走两个月也走不回去。日哪儿来得及。祖母年岁已长,更是不可能来京城了…如此说来,奴婢已经八年都没有回乡过了。”
芸香说到情动处,话语便止不住了,“奴婢从小父母双亡,全靠祖母一人拉扯长大,没想到还未来得及在祖母身旁尽孝,祖母却过身了……”
说着说着,芸香便觉得自己说多了,忙磕头道,“全是芸香冲撞了,请贵人恕罪。”
哈琳看这宫女哭的如此伤心,她怔在原地,也想起了宠爱自己的父王母后,她从蒙古来京,在路上就走了两个月,算了算,已经三月有余没有见过他们了。
又想到自己如果以后真嫁在京城,那还能有机会回蒙古一趟么?还能喝得着正宗的马□□酒与烤全羊么?父王母后近几年身体越发不好,那她自己是否也会向跪在身前的小宫女一般,不能回家尽孝?……
想到这儿,哈琳眼眶热了热,挥了挥手道,“本郡主不怪你冒犯之罪,你自行退去吧。”
芸香听得这一言,如获大赦,连忙抹了抹眼泪退了。
白云芷望着芸香的背影,感叹一声,“倒也是一个可怜人,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真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说罢白云芷便听得身旁一声啜泣声,扭头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哈琳郡主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了…
白云芷一时不明白,哈琳是为何哭泣,是为了泰勒之事?还是同情芸香?白云芷只能揽了揽哈琳的肩头,以示慰藉。
待哈琳缓过神来了,二人才慢慢往回走,一路上皆默默无言…
才走到御花园的入口处,哈琳瞧见一着褐色常服的身影,眼前一亮,立即如往常一般,迎上去双手揽住那人的胳膊,脸上如雨过天晴,“六王爷怎么来了,是来寻哈琳来了么?”
“咳咳,是啊,本王与泰勒将军一道来寻你们。”柏乔见她眼睛红肿,似是像哭过,便没有像往常那般,生硬将手抽出。
柏乔话语才刚落,哈琳便瞧见从另一端走出一更熟悉的人影,一身蒙古打扮,不是泰勒又是谁,见泰勒皱着眉头,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挽着柏乔胳膊的手,哈琳莫名觉得一阵心虚,连忙将手撒开……
撒开之后,哈琳才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按理来说,自己是个受害者才是,怎得还要看泰勒眼色,哈琳正要像往常一样大声理论几句,但瞧见泰勒那张臭脸,哈琳忽然有些害怕,怕不知如何面对他,于是连忙逃也似的,躲到白云芷身后去……
柏乔不知昨日之事,见哈琳今日如此反常,觉得非常意外。同样令他感到意外的还有泰勒。
柏乔上午本处理完公务,打算回王府吃顿便饭,再继续去忙,回到王府中,下人便来报,道泰勒已经在王府等了他一上午。
两人一见面,泰勒便说自己与哈琳公主生了误会,泰勒身为蒙古武将,无召是不得入宫的,所以才求到了柏乔身前来。
既然泰勒不说,那柏乔也不好多问,忙放下其他事情,匆匆带泰勒入了宫。哪知两人一见面,竟出现了眼前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