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教授竟然成了他们的导师(1)
刘全贤在张维揭批他之后,就要求不带张维几个研究生了。系里一直研究没有定下。“五一”过后,刘全贤又一次提出,系里只好开会,最后决定去征求一下研究生们和美学教研室的几个老师的意见。学生们自从张维出事后穆洁不理不睬,对穆洁也有了意见。他们觉得除了穆洁和刘全贤之外,谁都行。吴教授这几年出书也很多,但也有与刘全贤一样的抄袭,所以不敢带,最后就只剩下方教授。方教授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学生们虽然有些恨他,但同时也无所谓。经过这段时间后,冯德昌、杨玲几个都觉得几位导师没有一个是干净的,相比之下,方教授虽然是个长舌男,大闲人,把易老师说死了,可是后来一想,易老师是本来有病,不应该把不是全归在人家身上。现在大家再也没有跟谁学习的兴趣了,只希望能早点毕业,早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这是张维没有想到的。冯德昌又招呼大家去拜访方教授。林霞和张维不去,冯德昌就说:“现在事情闹到这个份上,你们看吧,你们不去也行,但别妨碍我们几个人的事情。”
说来也怪,方教授自从易敏之去世后,倒是逢人就讲易敏之的好来,大概他是觉得有愧于易敏之吧。张维和林霞不见方教授,方教授倒亲自来找他们了。他说:
“别人都说,老易的死与我有关,我是真的说不清。我跟老易是同学,虽然不是一个导师,但学的专业大致相同,他当然是很有建树了。我呢,什么也没有,不过,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和老易之间,一辈子就是这样,我们彼此都老骂对方,但从来没有害过对方。我就是一个爱说别人闲话的人,就这点爱好,没想到那天我和他说了一些过去的闲话后,他就喝酒了。林霞,你不要怪我老提起老易来。我必须得给你们说清楚,否则我也给你们当不了导师。我们是舌战了一辈子啊,但我相信,他对我的话从来都是不会当真的。如果你们要恨我的话,就恨吧。反正我也很内疚,我带你们,也算是我的一种补偿吧!”
他一个劲地给林霞说,他的确是无意的,没想到易敏之会这样,他是不知道易敏之的病情,请她原谅。林霞不愿意听他说,就说自己知道这些,不会怪他。然后他就对着张维了,一个劲地又说张维最近做的这些事非常正确,一个真正的学人就应该这样,现在中国就是缺张维这样的人,如果多一些这样的人,中国的学术界也不至于如此肮脏。张维也只好勉强地笑了笑,说他不怪他,方教授很高兴。
但张维几乎不能上课了。
最糟糕的是,他又出现了幻觉。医生给他开了药,他便躲在自己的房子里开始养病。同时,他也在等待林志高的反击。方教授让林霞领着来看张维,林霞不知道具体的地址,就找到了文青。文青已经快毕业了。自从去年和张维发生冲突后,她再也没有来找过张维,张维自然也不会找她。她不好意思见张维,就说自己有事,找了另一个去过张维那儿的学生给带路。
已经是六月底了,北京的天气异常炎热。张维光着上身正在看书,就见方教授、林霞和一个学生来,便给他们要倒茶。方教授说不渴,接着就问张维最近以来的病情。方教授是第一个来看他的外人,张维心里一热,就把方教授过去骂他的话全忘记了,便说:
“最近以来,我常常听到有人告诉我,说是刘全贤和林志高雇了人要杀我。前天我出门的时候,那人给我说,有个人在楼底下等着我。我往楼底下一看,果真有一个人在那里转着。我就不敢下楼了。我不能让他们把我杀了。”
方教授一听,大惊失色地问:“真有这事?”
“真的。”张维说,“不过,这两天我再没见过那个人。也许他躲在暗处,我还是不敢下楼。所以我不能去上课,也无法请假。请方老师原谅。”
“那你怎么吃饭啊?”林霞问。
“我这儿有的是方便面。不过,这东西我已经吃得发恶心了,一闻着那味道就想吐。”张维指着地上的方便面空袋子说。
“要不这样,咱们到学校去住。那儿人多,他们是不会下手的。”方教授说。
张维只好同意。再说,他的房租也正好交到这个月。
张维又搬回了宿舍。自从吴文翰死后,宿舍里一直只有两个人住,另外两张床就成了旅店,凡是研究生的老乡朋友没处睡的,就睡到了这儿。张大亮和陆友也很生气,但那床毕竟不是他们的,也没办法。研究生就是这样。
张维已经不习惯住集体宿舍了。大家都把他当名人看,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名人了,可是,他一想起自己的处境,就非常生气。张大亮等问张维在这本书上赚了多少万,张维一听,心里也有气。时间长了,他就有些恨书商了。但有什么办法呢?
法院里的人来找过几次张维,张维便把知道的实情都一一相告,没有任何隐瞒。时间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张维仍然没有接到法院要开庭的通知。但是,就在暑假期间,在很多学术会议上传来消息,大家对刘全贤抄袭一事颇为愤慨,很多报纸都相继报道了一些著名学者的看法。
开学的时候,学校终于下发通知,取消刘全贤硕士和博士导师资格,降为副教授聘用。同时,迫于舆论的压力,林志高自愿辞去北方大学校长一职。似乎是张维胜利了,但林志高又扬言一定要把状告下去,意思是与张维的斗争并没有结束。
方教授竟然成了他们的导师(2)
李宽和老吴都找过张维,让张维不要再在北方大学生事了。张维一直沉默着,他不想理这些人。他们都想着自己的利益,从来就没有为公理出来一搏。他看不起他们。李宽和老吴自然也没趣地走了,特别是老吴觉得心中有愧,无颜面对,再也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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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笑的是,现在对张维最好的人却是方教授。方教授本来就有一个散步的习惯,反正他又不搞科研,也不会落下好看的电视不看。他总是在黄昏时分或是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来到张维的宿舍,和张维聊几句。他总是说:“现在回过头来看,你不是一个说狂话和假话的人,你这个人是说一不二,我就是佩服这样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他究竟能干些啥?他建立了丰功伟业又能怎么样?他没有建立任何言行又能怎么样?赤条条来到世上,还得赤条条回去,回到哪儿去啊?回到泥土中,这就是佛家说的,本为泥土,终归泥土,什么人都得死啊,不可能不死,死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以前干吗要做那些事呢?干吗不享受生活而和别人争来争去呢?真的毫无意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草木还有再活的时候,人死了能活过来吗?唉,张维啊,我的意思是,你也不要太执著,我虽然说心里很佩服你,但又总觉得你这样活得很苦,你自己很难受,所以我觉得你要放下包袱,该享受的就去享受,该快乐的时候呢就去快乐,不要太在意什么得与失,糊里糊涂一些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