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犹豫了。易敏之看了看张维,笑着说:
“来,就顺着你的心意再下一盘。前两局我们都有些大意,这一局应该算是很公平的了。”
张维笑了笑,开始摆棋子。林霞这时给他们添了些水,看了看两个人的神情,摇摇头又到沙发上看书去了。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养了只猫。那只猫这时刚从外面回来,叫着来把张维认了一下。张维看了看,想爱抚一下,又怕它的爪子,就笑了笑,算是认识了。猫便从他身上蹭了一下,又在易敏之的手底下捋过去,跑到林霞的旁边卧下了。
第三局两人下得都很专心,几乎没有说什么话。易敏之时不时地看看张维,看见他神情专注的样子,心想:他就是任何事都太执着,太过于看重输赢了。张维在易敏之思考的时候,也会抬起头来看一眼易敏之,他看见易敏之思考的神情,觉得易敏之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他犹豫着,易敏之说:“不要给我留情面,要知道,在真理面前留情面而错走一步,就等于是向谬误迈进了一步。”张维便坚定地放下了棋子。
这一局他们又平了。张维长长地出了口气,易敏之也哈哈大笑起来,说:
“照这样下下去,我早晚不是你的对手。”
“怎么会呢?我觉得我还是太刚猛,常常顾此失彼。”张维说。
“慢慢地就会好的,等你的力量使匀了,我的力量却已到了末梢,我哪能和你比呢。这是自然之理,怨不得谁。”易敏之笑着说。
“那就不公平了,我用青年比你的老年,肯定是我占便宜。”张维说。
“是啊,但这是新陈代谢,是生命的常理。”易敏之起来看了看雨,雨已经停了。他看了看张维说:“我听说明天下午还会下雨。”
“明天下午我继续来陪你下棋。”张维说。
“哎,那不行,那可就耽误你的学业了。”易敏之笑着说,“我已经是方外人士,闲来无事,你可不一样。”
“我能和你下棋,就是对学业最好的理解和巩固。”张维说。
第二天下午,果真有雨,仍然是细雨霏霏。张维还是早早地去了,林霞开的门。易敏之仍然是一个人去散步。林霞的感冒还没完全好,易敏之不让她去。张维看着林霞说:
“我没想到自己的棋艺会进展得这么快,竟然能和易老师对上了。以前我得取掉他的一个车,就那样,我还不能平局。”
林霞说:“你的进步实际很快,他很高兴。”
张维点点头。易敏之回来的时候,身上有点湿,而且稍有倦意。一看张维果真赴约,精神大振。易敏之说:“和旗鼓相当的人一边下棋,一边听雨打芭蕉,人生就有诗意了。”
张维决定和导师易敏之论战(3)
林霞给他端来一杯热茶,嗔道:“就你们文人酸。”
“你也是个文人啊!”易敏之说。“好了,你们去下棋吧!别把我也拉上。”林霞说。
棋桌早已摆好了。那只猫今天没出门,一直卧在沙发上。易敏之过去后,它卧在了易敏之怀里,仿佛它是易敏之身体的一部分,或者是易敏之精神的一部分。
今天的棋下得还是有点涩,张维还是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地一步步走着。易敏之却下得从容不迫。第一局他们平了。易敏之说:
“今天我们下得还是有些太冷静,不飘逸。”
“还是我的棋艺不精,只能进,不能出,不够境界。”张维说。
“我们还是下三局,怎么样?”易敏之说。
“好。”
第二局好了一些,张维能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了。张维顿时呆了。再看看林霞,一个人在沙发上躺着看小说,身上盖着薄薄的毛巾被,一副慵懒的样子。那只猫则完全睡着了,肚子一张一吸地,在念着经。再看看易敏之,他就明白易敏之此时是一心二用,边听雨声,边与他下棋。
第二局张维险些赢了,但易敏之从容不迫,力挽即倒之狂澜,平了。易敏之说:
“到我这个年龄,对输赢应该看得很轻。所以我险些输掉,但若真输掉,精神就倒了,下棋的兴趣就没了,所以不能输。不输才有乐趣。”
张维说:“这一局我才真正感受到听雨下棋的滋味,昨天我耳朵里没有滴进一滴雨声,今天耳朵湿了,才体验到一种境界的说法。我比易老师差远了。”
第三局易敏之下得更从容,仿佛能预见张维要走什么棋。张维也有了笑声,时不时地喝起了茶。他似乎也能感觉到易敏之要走什么棋。下到残局时,易敏之的棋艺才显示出来,既攻且守,游刃有余。张维笑笑,完全忘记了他要和易敏之论战的事,心中只有棋路。眼看就要赢了,易敏之已经无路可走,但易敏之略一沉吟,还是四两拨千斤,从容化解。又是平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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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敏之哈哈地笑说:“你完全可以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