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他,在先前那一番消耗过后,面对这迅疾的一箭也要暂避锋芒,因为这一箭,是图神箭的箭。
曲九州抖动袖袍,运气弹指而去,稍做阻拦,又以极快的速度侧身一躲,轻巧地避开了那黑芒杀箭。
那箭掠过曲大宗师的衣袍,撕出一块白布,射入一侧的灰土大墙中。
曲九州眉宇间冷意如刀,微微眯眼望去,巷子口又来一只小船,船上人手持青灰大弓,张弓搭箭,硬拉一个满月,箭头直视己身在黑夜里闪着银芒。
“你!?”曲九州眸子里闪过异色,如此箭术,天下再无二人,只可能是箭道图青越。
图青越远远传来朗朗的清声,说道:“曲先生,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你伤好了?”曲九州直直望着他的独眼,旋即摇了摇头,望着这位当年并肩作战的老伙伴,笑道:“不对,你没有受伤,南漳郡的雨夜是在演戏?”
图青越用箭羽代替了回答,雷霆万钧再射一箭,这一箭更快,更毒辣,瞄准的是曲九州的咽喉。
只是曲九州这次没有躲避的打算,他乃是宗师,自然有着宗师的骄傲,以及宗师的应对方式。
他微沉一步,双指横在面前,一股浩瀚的真气肆意暴虐而出,迎向那雷霆一箭,咔嚓呲啦,那箭枝戛然而止,生生被空中真气搅动的巨浪撕碎,河流口距离曲九州的位置不足一百步,可这箭只前进了了三十步便生生被真气肢解为木屑烂枝。
“承天卫吗?你藏的够深的。”曲九州凤纹眉微抖,泛起一丝轻蔑之意,转头看向调息已毕重整旗鼓的南宫和双儿,问道:“你们也是一伙的吧?还有那个叫刘子明的小子,都是皇帝的人。”
南宫少卿在又服下了一颗小药丸后,面容之上已经恢复了血色,只是真气还有些不稳,他身上的暗伤极多,不是短时间内能恢复的,双儿的情况也差不多,两人的伤势虽重,但还不至于失去了一战之力。
两名明显受了伤的二品高手再加上一名只擅远战的一品箭手,面对三人合围,面对那一刀一箭一弓,曲九州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要杀死这三人并不难,只是杀死他们之后,后面的人恐怕要陆续跳出来,如若这样,恐怕就很难再有安生日子了。
曲九州挠了挠眉心,看了看那对鸳鸯,又眼波流转,望向那只大弓,心想,不能全杀,便杀一人,也算是交代和警告吧。
他眼眸死死摄住百步外的图青越,冷笑一声,有了恶毒的想法。
杀死七族叛徒嘛,本就天经地义,可以向相党那位交代,图神箭若死在此处,又可以把祸水引向皇帝一党,如此看来这位曲大宗师也算是名箭手,这一招,一箭双雕。
“你们俩走吧。”曲九州眉间泛起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冲南宫和双儿缓缓说道,“杀人之事,总要交代,便由这个叛徒来背吧。”
图青越的独眼发着捉摸不透的幽光,握住大弓的铁手暗暗颤了几分,心头大凛,今日受令战宗师,他背后的箭不只是带了七支,然而再多的箭恐怕也无济于事。面前那人,如同天堑,好似绝峰,高不可攀。
早在湖面独行之时,他就思忖了一番为何刘子明要其出手,得出一个简单的答案,在那位英俊的指挥副使的布置里,自己是那个破局的弃子,给大宗师一个收手的理由,以自己叛徒的身份死去,换曲九州放过南宫双儿二人一条生路。
然而皇家承天卫没有贪生怕死之徒,只见他微微敛了心神,强压上心头的恐惧,握住青灰大弓的手十分用力,抓得木藤的弓身发出挤压变形的杂声。
图神箭不会束手待毙,反而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和气势来,那种就算我要死,也要在你这大宗师身上射出几个窟窿来的惊人气势。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南宫少卿并未放下黑刀,并未后撤一步,只是冷冷直视曲九州的丹凤眼,简单一字:“不!”
……
……
华衣公子望着对岸出神,静静地等到了天明,天上划过一抹鱼肚白,江南水乡在晨曦中焕发了新的生机,湖水荡漾清净,昨夜的血腥味也被风儿吹散,巡河巷子平静已止,水面上飘来轻烟。
不过片刻,有一布衣大汉从巷子口钻了出来,走近了刘子明,在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便默默退去。
刘子明双眼布满血丝,听着这消息终于松了口气,稍稍伸了个懒腰,转身朝客栈走去。
等他疲惫地推开客栈房间的门时,见到了那个清丽的身影,刘子明心头一暖,目光渐柔,倚在门边,呆呆相望。
几日不见的童姑娘端着了一锅热气腾腾的山药粥,看了他一眼,说道:“几日不见,你怎么如此憔悴了?”
刘子明轻轻一笑,没有说什么,径直坐了下来,盛了一碗山药粥,缓缓送入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