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人的共同注视下,江婉猛地解开了黑面人的面罩和斗篷,面罩下是张年轻男人的脸。
“怎么会……”,向芷素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两步,惊恐的捂住了脸,“怎么会是……允之?”
“什么?”,一时间,江婉和向不渝均震惊的看向了向芷素,连洛洛内心也写满了离谱二字。
“…我不会认错,他是允之啊!”,泪水从向芷素捂住脸的指缝间溢出,像涓涓的溪流,怎么流也流不完,“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向芷素走上前去,细细抚着宁允之的眉眼——他已经没多少生气了,大量的流血让他整张脸都很苍白,只有微微抖动的眼睫才悄无声息的昭示着这个人还在人世。
向不渝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有种陌生和荒唐之感,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黑衣人和父亲联系在一起。
江婉从衣襟里掏出来一颗丹药,急急忙忙塞到了宁允之嘴里,每个江家的儿女都有这样一颗丹药,是紧要关头保命用的。
她轻轻抚了下向芷素的肩膀:“芷素,你别太伤心了,这颗丹药定能保他不死,此事或许另有隐情,等他醒来再慢慢问。”
“婉儿…谢谢你,谢谢”,向芷素哽咽着道谢,内心无限悲凉。没想到,等了几年的人,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归来的。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意想不到的一幕里,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楚朝歌悄悄拿起了一个小匣子。
这小匣子是之前宁允之和摄魂丸一起给她的,是她为了以防万一提出的额外要求。这不起眼的小匣子实际是一个机关,匣子里装满了毒针,只要启动开关,便能对目标进行攻击。
她看着眼前的江婉、向芷素和向不渝,勾起了一抹恶意的笑,不管大的还是小的……视她如蛆虫的人,都该去死!
开关启动,细如毛发的毒针宛如疾风骤雨,穿透夜间的黑暗,向着江婉他们射去,而江婉她们却还无一人发现。
微微闪烁的银光引来了连洛洛的偶然一瞥,只这么一眼,她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喊了一句“小心”——在这种危急时刻,她已经忘了,作为幽灵、只有向不渝能听到自己的话音。
茫然中的向不渝被这句“小心”惊醒,有些疑惑的微微向后扭头看,只见一点微芒向他迎面射来,快到他根本来不及打落,那微芒在他瞳孔中不断清晰——竟是一根毒针。
他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毒针射到他身体的那个时刻。可…那个时刻,却没有到来。
他等来的,是一个云朵一样的怀抱,那怀抱没有温度,却柔软而有弹性,带着丝丝凉意,抱着他强行躲开了银针的轨道。他有些错愕的睁开眼,看到了眼前透明的躯体——是他最好的朋友,果果。
一瞬间,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在消散,像被风吹走的碎裂的彩色照片,向不渝和连洛洛同时张开了手,却抓不住任何一个碎片。
……
连洛洛是被一晃一晃的阳光照醒的,醒过来时,她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沉重。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阳光穿过云雾,折射出小小的彩色光圈。头顶是树木的枝叶,身下是蓬勃的荒草,远处是庄园的小小建筑,破败而陈旧——她将手伸到自己眼前,轻轻动了动手指,终于相信,她回到现实了。
那……和她一起晕倒的向不渝呢?她的眼光看向身边倒地的向不渝,却发现对方似乎也刚刚清醒过来,一双黑眸也恰恰看着她,专注的、恍然大悟的、喜欢的、复杂的。
“向不渝,你……”,连洛洛有些欲言又止,“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向不渝闻言立刻转头不再看她,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在砰砰作响。
连洛洛并不知道,其实她最初猜想的并不错,进入那个幻境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向不渝。她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从现实世界中穿过去的那个向不渝,最后终于放弃了。
可实际上,向不渝一直都在,只是他并非像连洛洛一样变成了幽灵,他甚至只是一团意识,寄居在幻境里小向不渝身上的意识,从小向不渝还只是妈妈肚子里的胎儿时便存在了。
然而,作为一团外来意识,他既没有身体的控制权,也没有思想的控制权,只能被动但清醒的感受着小向不渝身上发生的一切——那无比熟悉的一切。
他的种种孤独、他的内心渴望……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实际上,那正是小时候的他啊,只是再重来一遍罢了。
他知道一切事情的走向,为小小的自己心痛着——他孤独的长到五岁,被母亲的好友江婉带到云天宗学习,次年回宗探母,却发生了织羽门全门被灭、母亲自缢身亡的事情,给他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幻境里竟然出现了一个变数——透明化的连洛洛。
从他出生起,连洛洛便陪伴在他的身旁,这张熟悉的脸和幽灵一样的躯壳吓了他一跳,他看着她一脸好奇的看着他、跃跃欲试的偷偷伸出手指戳他,却在触摸到他的那一刻,一下子结束了这段时光。
而后便来到了五年后,他已经五岁了,他的意识依旧困于识海的一角,做着小向不渝生活的见证者。在平凡的一天,透明化的连洛洛,出现在了苹果树下,成为了小向不渝的“苹果精灵”好朋友,终结了他的孤独。
此后,他看着连洛洛始终如一的陪伴、看着她东奔西跑,让记忆中惨痛的一切就此终结——织羽门得以保存,他娘没有自杀,他甚至见到了他爹……
甚至于,她解开了连他都不知道的谜题——当年的惨剧真相居然是楚朝歌和他的父亲一手推动的,而他竟还一直把楚朝歌错当好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连洛洛嘟囔着,为这场奇遇感到疑惑,也唤醒了向不渝内心的回想。
“我想,我们该问问老朋友”,向不渝意味深长的吹了个口哨——口哨响起的瞬间,一只头部有着黄色羽毛的小雀儿忽然张开双翅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