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王黎雾清醒着,在床上侧躺着。
腿从树上摔了一回,知觉反而更明显,能隐隐感到一丝丝痛。看了一眼身边抱着膝盖睡的死的陈十紫,她心中冷笑:要伤,谁都别落下。
心却很奇怪,有一种特别挤特别堵的东西淤积在胸口,憋得她难受,直发胀,特别想弄清那是什么。
睡相不好的陈十紫在床上忽翻了身,扯头发,惊得王黎雾以为人醒了,快速闭眼,结果对方只是打了个大大哈欠,然后噌就往她怀里钻。王黎雾眉头一皱。
怀里人像个小袋鼠,蜷成小小一只,手死命抓着她睡衣胸口,眉头皱的紧紧的,快要拧成麻花,像是陷入了恐惧梦魇里,疯狂往身边寻找安全,抓着她好像抓着溺水中的浮木一样。
犹豫很久,王黎雾把人搂了下,轻拍脊背。
低低嫌弃:“才来第三天,天都快掀了。”
轻微的触碰使她心里的淤堵好像找到了发泄处,拍着拍着,手下力就重了起来,王黎雾在夜色中审视着,重掐。
敢叫她去爬树,胆子是有多大?
监控里闷在床上一整天,死活不吭声不开门,不就是个吃醋吗,气比天王老子还大吗?
还敢一出被子就那么看好戏生龙活虎笑她,各种戏耍挑衅,脑子是怎么长的?
她拧着陈十紫发皱团起的糯乎乎的脸,冷眼严肃细看,实在不知道这小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底气敢跟她这么玩,完全没有个罪人的应有姿态,她觉得自己是被心底过去现在那股爱到发疯的生猛冲动给支配住了,干什么都只像纵着,脑子好像完全空白了。
强挤出理智,王黎雾决定以后要冷着点。
掌心重重报复性揉捏着,一闭眼,脑海里忽然就闪出她跌倒在树下看到的画面。
二楼窗后那张灵秀的脸一惊一吓,蓦地就神色一凛,开窗纵跳了下来。风中那头黑色长头发舞动的宛若血腥战场上的猎猎残旗,飒爽孤绝极了,没有一丝犹豫。
她看过太多陈十紫的模样了,低声下气、忍气吞声、恬不知耻、害羞娇美、暴躁刁蛮、嬉皮笑脸……可从来没看过这一种。王黎雾感到迷惑,一想到陈十紫那会儿抱着她那种声嘶力竭鬼哭,她感到了一种追悔莫及、痛不欲生,好像瞬间就风声鹤唳、天地悲鸣,她觉得自己灵魂也被一同刺颤,跟着一起痛叫了起来。
她不知道这背后是什么?
只是一直看着对方为她嚎啕悲嘶,好像她死了一样。
王黎雾一下联想到新闻上陈十紫车祸与她在同条街上一前一后,曾经她不放在心上,甚至觉得荒诞可笑,现在却觉得大脑、心脏都扎痛的要命。她知道自己忘记了重要的东西,可就是半点都想不起来。陈十紫还在睡梦里蜷在她怀里紧紧抓她。
给陈十紫揉膝盖拍背,王黎雾头胀的难受,只能把人从身上扒开。起身盖好被角,坐上轮椅悄悄出去。
***
凌晨快四点,王黎雾在书桌边看网上流传出的车祸好几个角度的监控视频。
十字路口一片正常,油罐车驶来,突然发生了什么,画面上全部人一惊,在斑马线上的陈十紫愣着回头,忽然就发疯嘶嚎,直直朝东边方向猛然冲刺过去,电光火石就被撞飞上天,沙袋般死寂坠地,很快就被庞大的油罐压了上去,播放的视频到这里已经完全被打码,仍能看出鲜红的血包裹住了那女孩。
人是为她疯跑过去的。王黎雾心中慢慢得出这个答案,脊背瞬间有些发凉冒冷汗。
使所有人都惊了一下的事件应该就是自己跳楼。
以前她不想,现在她不得不想。
你跟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锤烂脑袋都想不出来半点过去,只剩下爱、痛、郁、堵的杂乱感觉,好像被凌乱毛线胡塞的房间,她根本就找不到一个头。
一点都想不出来,王黎雾约了国外脑神经科主治医生打远程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