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缓缓起身,轻轻扭头,洋枪管子正对眉心,她打量着眼前的土匪头子,不急不躁地开口:“本当你是个只知迂腐的草包,剁了你直接出船就是,如今看来,竟还是有几分底蕴的,又舍不得下这个手。”
燎爷见面前的女人狂傲的很,不由得微微皱眉:“姑娘怕是想多了,我本就迂腐凡夫一个,但也不是你说杀就能杀了的……”
话还未落音,白氏突然抬手压偏了燎爷的洋枪,她头微微偏斜躲过燎爷的枪管,几乎在洋枪开火的同时,白氏的另一只手已经一把掐住了燎爷的脖颈,将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大汉死死卡在了墙上!
白氏眼睛微眯,瞳孔变成浅浅的金色,竖起如稻粒,她歪着脑袋,轻轻一笑:“你说,我剁不剁得了你?”
燎爷眼眸中全是讶异,这几年他势力越发壮大,还从没碰见过这般凌厉的对手!
白氏缴了他的洋枪管子,松开了掐着他脖颈的右手,边把玩洋枪,边朝太师椅上坐去。
“来找你只不过出个航而已,”白氏研究着手中的洋枪,正眼都没瞟他一眼又接着说:“也不想整出人命来。”
她把玩着洋枪实在不会,干脆先放到桌上,这才抬头认真地说:“我见你也不是个莽撞野夫,不是不通道理的人,为何要在这做这杀人越货的勾当?”
燎爷摸着自己的脖子,苦笑着开口:“我只不过是个土匪,自就是莽撞人,杀人越货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白氏抬起眼皮,冷冷打量着眼前人,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别的情绪,良久未果又沉下眸子淡淡开口:“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只不过你,前朝三镇总司洛玉林,会这样做,未免有点出乎意料了。”
“你……”燎爷一脸惊诧,双眼瞪大,连手中的动作也停滞了一下。
白氏知道正中他心怀变接着开口:“两年前,你为表忠烈,葬身在这武乡河里,一年前,你附身在这燎爷身上,借尸还魂,当着土匪扰民扰官,全了你的报复之心。”
她手放在洋枪上一下一下轻轻扣着接着说:“我原想,你心气小伤天害命必不饶你,但今日看,似乎应该听听你的说法,你当着山大王,可是你心甘情愿?”
从刚才开始,这燎爷说话就充满了不甘,句句反讽自己,怎么都像被迫拉来凑数似的。
燎爷陷入了沉思,他皱着眉头,径直在白氏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缓了一缓才低声开口:“两年前,朝廷换天,举国事变,我被新政人员追赶到了武乡渡口。
旧朝早就是腐烂萎靡之态,会有今日也不过是意料之中,但乱世之中,有人揭竿而起,就有人浑水摸鱼。
打着新政的旗号夺我们钱财,辱我家人,整个渡口三百个人,除了我们几个旧臣,皆是普通百姓,全部被他们射杀在河畔,我不堪受辱,对新政绝望之极,纵身投了河。
我死后,灵魂不得投生一直在武乡河里徘徊,虽不安分,偶会出来捉弄新政官员,但多数时间都不闹事。
直到那一天,那天是一年前的中秋,武乡镇的土匪燎爷乔装下山过节,被人暴露了行踪,暗杀在镇上客栈里。
那天枪声四起,除了被埋伏击毙的燎爷,一同丧生的还有客栈掌柜的一十八口人家。
那十八个无辜百姓,皆是新朝为了营造出燎爷杀人如麻而刻意做掉的牺牲品!
连云寨的人在抬着他尸首过河的时候,我躲在水中偷偷看了一眼,再睁眼时,已经是红木棺,白布幡,置身在燎爷的灵堂之上,借着他的尸身,还了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