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不小,美人甚多,江明庭身为江家嫡子,闻名遐迩的风流才子,他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可如溶月这样的美人,却是头一回见。
此刻,她的月华锦衫沾满雪和泥,半张脸上的五指印又红又肿,如此狼狈,便是再美的女子,也该减去三分颜色。
可溶月没有。
污秽没有减去她的姿容,还叫她更楚楚动人,伤痕没有损及她的貌美,反叫她一身雪肤白皙胜玉。
还有那盈满泪水的眼眸,哀伤却不哀绝,迷离却又明亮,如同他在长春馆听见的那一曲《弄梅》,一旦入耳入心,再难忘怀。
只今日,她在为谁神伤?
“月妹妹,谁是林缨?”
“她是我的婢子。”
江明庭轻笑,原来是个婢子,他还当是谁。
“不过一个婢子,值得月妹妹奋不顾身吗?”
“明庭哥哥,林缨是个婢子,也是一个待我极好的人,她要死了,我怎能眼看着她死而无动于衷?
昔日在秋水斋,我不过弄伤明庭哥哥养得一只小白兔,明庭哥哥就气得怒骂我心冷,如今,林缨一个活生生的人,我若不救,岂非心更冷了?”
“月妹妹都记得?”
溶月低眉,脸上闪过一丝娇羞,但她羞归羞,还是一字一句地说着:“明庭哥哥说过的话,我句句都记在心上,一刻不能忘。”
她扬起绯红的脸,指尖如他养过的那只兔子般,怯怯地揪着他的衣角:“明庭哥哥,你救救林缨,好不好?”
“好。”
莫说是救一个婢子,这会儿便是她要他摘下天边的月亮,他亦会毫不犹豫地应下。
江明庭转头,怒问婆子:“还不去请郎中?”
婆子哆哆嗦嗦地扑进雪地:
“七郎,去不得,云嬷嬷说了,谁也不许管林缨死活。”
“云娘?”
“是。”
“我刚还在想,月妹妹一个主子,你们竟也敢欺负?
但这会儿,我不用想了,因为你们能因为云娘一个老婢的话,就忤逆了我,何况是初来乍到的月妹妹?!”
江明庭眸色染上凶光:“观言,奴婢若敢欺主,当如何处置?”
“回公子,轻则发卖,重则打杀。”
“那你还愣着做甚?”
观言立刻拂袖,几个奴仆一拥而上,要拿下婆子,婆子嗷嗷惨叫:“七郎,婢子们不敢欺主,是老夫人不许姑娘出去。”
江明庭神色一变,心道,他鲁莽了。
他正生出退意,溶月悲痛轻呼:“怎么会是外祖母?若外祖母不想我活,又何必接我回江家?不如留我在咸宜观自生自灭。”
不错。
“观言,立刻把这两个婆子押去正院,我要去问问祖母,究竟是她在为难月妹妹,还是有人假借祖母的名义,在狗仗人势!”
这话一出,婆子吓得魂飞魄散。
巧慧只说,老夫人不许姑娘出门,可没说出了门要如何,是云娘说,假若姑娘敢出门,就不必客气。
“七郎,婢子们说错了,不是老夫人,是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