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校尉心中不满,那少女冯宜真心中只有更加不满,心中暗自恼怒道:这件事好没有道理!在道观里金师叔说得好好的,既然已经闹出了这样的事,就不能留人口实。要将这伙贼人杀一个一个不留,方才显得出我道门的公正。哪知道进了太守府,那太守一阵油嘴滑舌,竟说动了金师叔改了主意,拖延了这般时辰才叫我出来,又示意我不必斩尽杀绝。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要放人就别动手,要动手就别留情,生生做出这般上不上、下不下的荒唐事来,连我的脸面都丢尽了。罢了,今日放你们一马,可是这件事我记在心里了,将来有翻旧账的时候。
想到这里,冯宜真扬声道:“里面人听着,我给你们十个呼吸时间考虑。若是想要活命,有一个算一个扔下兵刃抱着头走出来,我们定不要你们性命。十个呼吸之后,万箭齐发,谁也别想活。”
那校尉瞠目结舌,道:“冯仙师,咱……咱们没带着弓箭出来吧?”
冯宜真冷笑道:“不过做个样子。你打量我不知道么,我和金师叔在太守府商量的时候,早就有人来这边报信。那边拖延了我们快一个时辰,这边就是王八坑,也该爬干净了吧?分明是一座空屋,你管我怎么喊叫?”
那校尉又恼怒又尴尬,转过头去,心道:这女娃娃脾气很坏,身份又大到惹不起。横竖出完了差事有钱拿,我管她如何呢。
果然十个呼吸之后,大屋之中寂静无声。冯宜真早知如此,冷笑两声,道:“开门。看有活的没有。有的话给我绑出来,没有的话,放火烧屋。”准知道里头没人,她也懒得进去搜查。
士兵应诺了,分了几对进去搜查。哪知道那屋门前后上了锁,一时推不开。兵丁带了兵刃,又砍又撞,把门强行打开,鱼贯而入。
冯宜真在旁边看了,心中越发恼恨,暗道:临走还不安生,做这样的小手脚,可见是一堆刁顽之徒。
过了一会儿,一个伍长跑出来,来到冯宜真和校尉面前,道:“启禀长官,里头没活人。”
冯宜真早知如此,冷笑道:“那就罢了,收拾东西,烧了这狗窝,咱们走吧。”
那伍长脸露古怪之色,道:“可是里头有死人。”
冯宜真惊道:“怎么说?”
那伍长讷讷道:“里头有五个老道……都被人杀死在屋里了。”
冯宜真进了屋子,倒抽一口冷气,不是屋中景象太惨,她虽然年少,但毕竟是修士,见了不少鲜血,多惨的东西料来吓不住她,而是——太干净了。
屋子里面干干净净,如同家常的模样,四个人正坐在桌边,桌上还放着酒菜,一如平常,只是四个人坐得笔直,宛如雕塑,有一个还端着酒杯,手直直的戳在桌子上,姿态甚是僵硬怪异,早已气绝多时。
冯宜真见了四人的状态,心中一寒,竟不敢多看,转回头问道:“他们四个怎么死的,中了毒是不是?”若是中了毒,那这四人死的无声无息,倒也说得过去。
身后跟着的伍长道:“不是,我们也没看到这四个道人身上有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好像就是四个人这么对坐,坐着坐着便失去了呼吸……”
冯宜真倒退一步,压住心中的不适,道:“你们检查过了?”
那伍长道:“是,小的派了一个敢死勇士,上去检查过,确实死的无声无息,只在他们背后发现了这个。”说着碰上一沓纸片,每张纸片只有手指头长,也不像是一般的纸张,上面画的弯弯曲曲,似乎是什么符号。
冯宜真取过来一看,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暗道:“原来是符箓咒死的。果然不是鬼怪!”再仔细一看那符箓,神色凝重起来。这符箓她并不认得,那也罢了,符箓虽然是道门的独门手段,但毕竟道门分支甚多,万年以来分化出来的符箓也有千万种,她年纪还小,不认得也不出奇,从这符箓上的光芒看来,也不过区区一品符箓。
但是令她难以置信的是,这符箓的笔画,堪称完美。一张符箓在手,只觉得不不似是道士画就,就像是上天生成的一张符箓,被人偶得,带入人家的一般。
看了一阵,冯宜真才将目光移开,心中暗道:这可有些古怪,我没见过这样好的符箓,可是符箓不可能是魔门的手段,说不定还是我道门,甚至道宫中人出的手,回头拿给师父看看去。她心中已经不信任清平观的金师叔了,因此这几张符箓得手,并没有向金师叔求教的意思,转头道:“你说有五具尸首,剩下的一个在哪里?”
那伍长道:“在那边。”指挥人将一具尸首搭了进来。
只见那人和里面的人一样,死得十分安详,身穿青衣罗帽,作下人打扮。冯宜真见了,也不在意,道:“想必是伺候的下人……咦?”她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校尉,见他露出诧异神色,道:“怎么了,你认得他是不是?”
那校尉神色闪烁,道:“这个……”
冯宜真心思灵敏,略一思忖,道:“是了,这人是你的手下,太守的人是不是?他们果然早就勾结,还派了人……啊!”她骤然瞪圆了眼,盯着那校尉,道:“你们派来通风报信的,就是这个人,是不是?”
那校尉被她说中,抵赖无用,只得点点头。
冯宜真心中一个念头闪过,如同电光一般,刹那间想通了,怒道:“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