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较为机警的玉烟弟子即刻跨步上前,仪态恭敬地问堑天:“长老!怎么说?”
堑天扫了一眼面色各异的别宗门人,不愿将诛魔大功易手别宗,只沉声与自宗弟子道:“一半在空,一半在地,搜山!”
弟子们尽数垂首领命,训练有素地依言成团散开,飞遁而去。
……这老狐狸!六十七年前召集他们一并前来是为壮声势,今日再召集他们一并前来,又是为让他们兜底……各宗门人相觑一眼,不甘后人地四散开来,追上了他们的动作。
山林深处,秦念久面上无甚血色,正垂眼屏息地藏身在一棵老树繁茂的树盖之中,心间啧啧冷嘲。经年不见,那堑天也算有长进,居然连谛听模样的灵兽都变化得出来——只是他说他阴毒,可真是错怪他了。谛听擅听人心,奈何这回要探听的却是他这怨煞之身……大概也只能听见百万怨煞所齐发出的切切哭鸣吧。
轻声笑罢,他咬着一段布条,将扎着梧桐木碎片的手臂包扎妥当,偏头看了看自己方才设下的阵眼,片刻后又将手覆在了树干之上,沉下心来,借老树盘杂的根系大致估算了一下来人的数量和所在的方位。
饶是心中早已有数,他难免还是忍不住挑了挑眉。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召齐了这么多人!——到还真看得起他。
来者数量甚繁,除开数十余名长老,更多的还是宗门弟子……要以少胜多,得想办法令他们更分散些、逐一击破才行。他自叶隙间远望了一眼御剑在天的宗门弟子,手中琉璃碎片轻巧地反转几度,将身上魔气折向了各处。
只见薄如云絮的黑雾缕缕延伸、条条铺开,犹如蛛网般系满林间——
“罗盘有动静了!”
一名御剑在空的碎浪宗弟子紧盯着手中罗盘,“那魔星就在……”
没等他报出一个确切的方位来,罗盘上的指针忽然急速旋转了起来,似是被魇住了般不住转动着,依序指向各个方位,令那弟子不由咋舌:“……怎么会……莫非魔星不止一人?!”
“不可能,长老来前吩咐过——”接话的弟子还未将话说完,蓦然察觉到某处有道由黑雾裹着的人影一闪而过,赶忙呼道:“在那!”
说罢便将身一俯,御剑冲那黑雾所在的地方直奔而去。
任谁率先发现那魔物的踪迹,都将是头等功劳一件,各弟子赶忙紧随其后,全然没留意到身后骤然蔓延开来的黑色薄雾,只感到背后忽地有股斥力将他们狠狠一推——诧然回首望去,却见不知打哪来的怨煞之气在空中交织成了一张巨网,蓦然收紧,将他们尽数网罗在地。
这一下可跌得不轻,好在地上是一片偏软的泥潭,否则定要摔出个好歹来。几人自泥尘中挣扎而起,等再抬首时,哪还有那魔星的身影?
忽又听一人惊唤道:“不好!我们中计了!”
几乎是压着他的话音,他们足下所踩着的地面骤然一软,有团团具象的瘴气自松软的土壤中漫升而起,如藤蔓般自他们的脚踝处蜿蜒缠绕而上,紧紧束缚住了他们手脚,将他们制在了空中。即使及时屏住了呼吸,无孔不入的毒瘴却依然渗入了他们的肌肤,不出片刻便将他们原本红润的唇色染成了青紫。
这瘴带毒,可沁肺腑!
几个悟性较高的弟子急忙强打镇定地掐起了灵明心决。
一时间,只听得咒诀声声。灵光弥漫间,心决生效,几个弟子勉强压制住了体内四散的毒素,急急缓过一口气来,奈何手脚却仍是酸软,而旁边另几个悟性较差的弟子却连掐了几回心决都不得要领,眼见着就要昏死过去——几人无法,只得先熄了去追查那魔物的心思,转回身去专注于救援他们。
——殊不知秦念久实则就躲在他们不远处的树后。
咬牙操控着怨煞之气在地上画咒成阵,秦念久边画着,边分心借空中四下折射的魔气观测着那几个弟子的动作,忍不住心叹:宗门弟子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真是不堪大用。
怨煞之气浓黑,徐徐自他之手导向地面,拨开泥土,烙埋下串串咒文——若是傅断水或谈风月在场,定能认出这咒文与那国师所研制出的咒术极像,却更复杂许多……
于心间计算着与天时应照的方位,秦念久稍有些目眩地晃了一晃,还是稳稳落下了最后一笔。
又设好一处,他轻舒一口气,没再看那正与毒瘴纠缠的宗门弟子,抽身而去,赴向下一个计算好的方位。
小心地在暗处移动着,路遇宗门长老便以琉璃将魔气折散,调虎离山,路遇宗门弟子便故技重施地以毒瘴将他们困住——秦念久眼中有执着的光芒正闪烁,仿佛将全副身家压上赌桌、孤注一掷的赌徒,似掠眼疾风般在山林中穿梭,片刻不停地抵达了下一处,接着画起了阵来。
这确实是一场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