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只柔软滑腻的小手抓住他的手掌,低头望去,正是纤纤。她撇了撇嘴道:「瞧你得意的连叫什么都记不得啦。见了美貌姑娘,便将你眼泪袋子姐姐忘了么?」
王亦君一楞,这小姑娘尖牙利嘴,自己常辩不过她,这次又被她噎了个正着,只好装做没听见。她的手拽得甚紧,抽不出来,便只有任她缠着自个儿朝里走去。
王亦君虽然不过十二岁,但成熟颇早,兼之误服十四颗神农丹,骨骼肌肉都膨胀变化,倒似十六七岁的少年。他与纤纤走在一起,一对璧玉,直如兄妹,不知羡杀了多少蜃楼城父母。
蜃楼城依岛筑城,鬼斧神工。城墙雄伟,昂首望去,桀然天半,楼台瑰丽,眩光迷离,瞧得众人目不暇接。
王亦君更是事事新鲜。一路上,宋奕之指点建筑,给王亦君等人导游解说,诸多故事典故,大长见识。这蜃楼城原是三百多年前,木族青帝采东海珊瑚、龙宫水晶与昆仑白玉筑成,原为木族祭天圣地。后因木族南迁,这蜃楼城便逐渐成为木族在东海上的要塞。城墙堡垒乃是由三百年前第一巧匠君素光设计,坚固雄伟,有东海第一城之称。同时又极为典雅瑰丽,一砖一瓦尽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城中极为干净整洁,街道全由鹅卵石与海底细砂铺成,两侧便植丈余高的东海珊瑚树与大荒各地的奇花异草。城中民居错落有致,尽是白玉与青柚木与海洋树木所建,镶嵌水晶窗户,但风格变化多端,或为亭台流檐,或为圆瓦庭院,虽然相差颇大,却颇为和谐。原来这三十多年来,众多游侠归集蜃楼城,其中颇多能工巧匠,是以楼房式样翻新出奇,乔羽又素来宽容自由,海纳百川,城中建筑更加风格多样,方圆十里的岛城竟是大荒所有建筑的微缩与集合地。一路走来,更是令群雄大开眼界。
蓝天白楼,绿海红树。水晶窗在阳光下闪烁着眩目的美丽光芒。城民百姓随着他们浩浩荡荡的走在后面,城中百姓夹道欢迎,他们服装各异,五彩缤纷,丝毫不受当时族规限制,均是满脸欢喜之色。如此走马观花走了半晌,来到城东集贤苑,这是蜃楼城接待贵宾之处,也是昔年水族圣女及青帝祭天时下榻之处。集贤苑坐落城东巨岩之上,巨石悬空,朝东海探出数十丈。苑中楼台俱由水晶与沈香木建成,如一座座透明的四方盒子,玲珑剔透,异香扑鼻。
宋奕之等人安顿好众游侠之后,方才告退。群雄连日奔波,到达目的地,心情一旦放松,那困乏之意立时又涌将上来。当下各回房间,吃了些海鲜蔬果,沐浴休息。
王亦君的房间恰好对着南面大海,打开水晶窗,下面是一片艳红的珊瑚林,火焰般燃烧到海边。金黄|色的沙滩迤俪环绕,碧浪一波波涌上来。阳光绚烂,海风凉爽。王亦君凭窗眺望了好一会儿,这才去休息。心中兴奋,翻来覆去,脑中尽是这几日发生的奇事,又看了半晌泪珠坠与那白衣女子的玛瑙香炉,方才不知不觉的沈沈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宋奕之等人已在集贤苑等候,请王亦君与科汗淮到碧木楼会见乔羽。两人随着宋奕之朝城中走去。过不多时,众人便到了一座古朴的青藤木楼房前,想来便是乔城主府邸。但看起来颇为普通,甚至远不如一些民宅富丽堂皇。
大门口两个卫兵见是宋奕之,连忙将大门打开,进屋通报。片刻后便有一个年约十三的少年大步走出,拜倒道:「家父受伤,行动不便。蚩尤代父接迎神帝使者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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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边说边望里走。里院更为朴素,四院环合,庭中种了几株梧桐,蝉声密集。众人随着蚩尤掀开布帘,进了主房。房中颇为宽阔,阳光透过水晶窗照射进来,一个中年汉子斜躺在床上,形容憔悴,但一双虎目仍是光芒闪闪。
乔羽目光炯炯望着他,叹道:「英雄自古出少年。段狂的赞誉果真一点也不假。」王亦君笑道:「段大哥厚爱了。其实真正的英雄豪杰是这四面八方赶来的游侠。明知前途凶险,依旧一往无前。那才是真正的难得。」
乔羽点头微笑,「不知神帝他老人家还好么?」王亦君心中诧异,心想难道段大哥竟没将此事告诉他么?
突然明白,段聿铠必是担忧这消息影响城中士气,且血书与神木令还在他身上,下落不明,公布此事不到时机。
想不到他瞧起来粗豪,却也颇为心细。但眼下他已经来到蜃楼城,此事无须再隐瞒,当下肃容道:「实不相瞒,七日前神帝已经在南际山上物化了。」
众人大惊失色,齐齐惊呼。便连科汗淮也陡吃一惊。王亦君朝科汗淮拱手苦笑道:「科大侠,昨日凶险,我怕影响士气,所以才不得已说谎。」科汗淮点头道:「做的很对。」
乔羽怅然若失,半晌方道:「是吗?这真是大荒百姓的损失。」王亦君从怀中取出神帝血书与神木令,交给乔羽道:「这是神帝临终遗命,下令水族立即退兵。」乔羽展开血书,才看得片刻,热泪便滚滚而下。
乔羽折起血书道:「此事关系重大,暂时不能让外人知道神帝驾崩。需得令水族退兵,签定和约之后,再昭告天下。」众人点头称是。当下群雄又聊了一阵,乔羽脸色越转难看,豆大的汗珠淌了一身。
科汗淮知道他身受重伤,勉力支撑了许久,微弱的真气已经散开,当下拍拍王亦君起身告辞。乔羽笑道:「蜃楼城百姓今夜要宴请各位。奕之、蚩尤,你们带着两位到海滩上赴宴吧。」宋奕之与蚩尤躬身领命,带着两人退了出去。
众人来到西面珊瑚海滩时,夕阳已被对岸天壁山吞没,淡蓝的夜空中星辰隐隐,凉风习习。沙滩上人头涌动,一堆堆的篝火熊熊燃烧,映红了张张笑脸。纤纤远远瞧见他们,便一路奔了过来,一只手拉住科汗淮,一只手拉住王亦君,朝里走去。
沙滩上欢声笑语,人们围坐篝火烧烤海鲜,喝着自酿的美酒。年轻的游侠们与姑娘围着篝火,跳着舞蹈,五弦琴的欢快旋律响彻沙滩。王亦君一边为众人烤炙拿手的焦骨鱼,一边与周围游侠谈笑。突然轰声巨响,众人掉头望去,岛心山丘有人燃放烟火,一道道绚丽的烟花划破夜空,漫天绽放。沙滩上响起沸腾的欢呼声。
爆声连响,深蓝的夜空突然开满了烟花,层叠绽放,变幻多端,五彩缤纷,光怪陆离。声声海浪,徐徐夜风,王亦君手中端着烤鱼,一转头瞧见纤纤正笑吟吟地望着他,秋波迷离,在篝火的照映下,跳动着火焰的光泽。那眼神这般熟悉,又这般动人。让他想起了谁,又忘记了谁。心中砰砰乱跳,一阵迷茫,手指一松,烤鱼掉在了沙滩上。
蜃楼城的夏天就在这漫天烟花中悄悄来临。
翌日,王亦君正与群雄在集贤院中吃饭,忽听得外面远远传来欢嘶之声,大喜过望,跳将起来,朝门外奔去。刚奔到院中,白影一闪,狂风卷来,已被某物扑倒在地,一条湿哒哒的舌头随之舔将上来,将他从头到颈,彻底扫上一遍。温热的鼻息喷得他瘙痒难当。
纤纤瞧见那白龙鹿,颇为喜欢,上前抚摩它的头,笑道:「王亦君大哥,它是你的朋友么?长得可真奇怪。」
王亦君笑道:「正是,不过他可傲慢的很,不睬别人。」岂料那白龙鹿似是对纤纤颇为喜欢,眯了眼任她抚摩,低嘶不已。王亦君大为讶异,纤纤则得意不已,格格笑个不停。
当夜,蜃楼城再次全城欢宴,乔羽也勉力出场,与王亦君、科汗淮等赶来援助的群雄敬了数十杯酒,这才告退。此后十余日,蜃楼城依旧侦骑四出,始终未见水族有何异动。乔羽又派遣五路使者将神帝圣谕分别送至五族圣山长老会,一场战祸就此出人意料的消弭于无形。
和平既定,自第三日起,便有游侠陆续告别而去。王亦君与科汗淮也欲告辞,却被乔羽等蜃楼城军民苦苦挽留,几次人已到了码头,又被拉了回来。盛情难却,何况王亦君素以四海为家,离开此地,也不知将往何去,纤纤又在岛上玩得乐不思蜀,是以两人决计在蜃楼城中住上一段时日。
乔羽之子蚩尤,虽然起初颇为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