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手国家大事呢?东条英机越听越恼火,他还由此发现日本军部的情报保密工作存在着极大的漏洞,像“桐工作”这么绝密的文件怎么能被川岛芳子这样的军部非高层人士得知呢?如果这样的消息传播出去,将会对日本军队的士气产生多么不利的影响!东条英机觉也不睡,怒气冲冲地丢下心惊胆战的胜子夫人赶到军部处理这件事情。
第二天早上,川岛芳子刚起床吃下第一片面包,准备向胜子夫人打电话询问消息的时候,四名陆军情报部的特工已经进入她的寓所,将她逮捕。川岛芳子的政治背景、个人私生活被揭了个底朝天,情报部门把她近年来活动的细枝末节都摸得一清二楚,并对川岛芳子本人进行了轮番的审查轰炸。因为他们知道川岛芳子本人就是一个高明的间谍,狡猾异常,所以对川岛芳子的话总是不敢完全相信,对她的审查时间一再延长。川岛芳子在这段时间里不知道脱了多少层皮,她这时才又真切地感受到了东条英机的厉害,在心底里恨死东条英机了,也怕死东条英机了。
半年之后,在土肥原贤二等几位军官的说情下,川岛芳子才被从监狱里放出来,一出狱她就收到上级的指示,告诉她她已经“不合适”待在日本了。所以她哪里也不敢去,甚至连养父川岛浪速的家也不敢回了,立马买了一张机票从东京飞回了天津。
这些还只是川岛芳子自找麻烦的开始,东条英机并没有因为她跑到了天津就把这件事情忘却了,他跟多田骏商量,觉得留着这个女人还是一个祸害,不如让她永远闭嘴为好。多田骏也因为川岛芳子的事惹了一身腥,正愁无法脱身,为了给自己开罪,他当然极力赞同这个意见。一场更大的灾难又要降临在川岛芳子的头上了,他一心想为大日本帝国效劳,结果却被自己一心想“效忠”的主子抛弃了,而且抛弃得那么冷血和无情。最终只是由于执行这个暗杀任务的少尉同情川岛芳子的遭遇,事先悄悄地给她通了信,她才逃过了杀身之祸。在日本川岛浪速的老住所潜伏下来后,川岛芳子再也不敢出来大张旗鼓地活动了。
“屠夫”手中栽跟头(4)
东条英机成了川岛芳子心头上一块抹不去的阴影,每次想到这个“屠夫”,她都要不寒而栗。这个战后日本的甲级战犯一直是悬在川岛芳子头上的一块大石头,他能够惩罚她,所以她就得惧怕她,这就是川岛芳子这样的恶人最简单的生存法则。
生命中仅有的一缕阳光(1)
在川岛芳子的一生中,大多数时间都是周旋于男人丛中,和她有过交往的女性不多,因为那个时代,权力还大多掌握在男性手里,而川岛芳子需要的就是这些权力,所以她要不断地和男人打交道,以期从他们身上获取她想要的东西。但本多松江是个例外,她不是川岛芳子必须依靠的人,她也不是一个要依靠川岛芳子的人,她们的关系因为本多松江的无私而建立,也因为这种无私而变得弥足珍贵。这是一种最为单纯的关系,在川岛芳子的生命里如果能多出现几位这样的人,也许川岛芳子走的就是另外的道路了。
本多松江,1886年出生于日本长野县,在从松本高等女校毕业后进入了东京九段的和洋女子专科学校,毕业后还曾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留学,是位很有修养的知识女性。她是个有着浓烈贵族情结的女性,跟川岛浪速是同乡,也是朋友,当川岛浪速前往中国结交了肃亲王一家后,她就常常专程跑到他家请他讲清朝的皇家是怎么样的情况,直听得浮想联翩茶饭不思。到了后来更是想亲自前往中国,只是苦于中国局势不稳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1912年,川岛芳子从大连来到了日本,本多松江立刻赶到川岛浪速的家,当看到这个像小天使般可爱的“小公主”后,她说什么也不愿离去,要陪在这个天使旁边。一天又一天过去,川岛浪速想,索性就让本多松江做川岛芳子的家庭教师好了,他把这个意思向本多松江说了一下,这个女人高兴得跳了起来,并且马上表示绝不收取任何费用。
本多松江作为川岛芳子家庭教师的经历就这样开始了。在最初的时候,这一对师生相处得并不怎么融洽,一位是在深宫大院里享受惯了“主子”生活的格格,一位是刚刚二十出头没有什么经验的年轻女教师,虽然本多松江尽了最大的努力满足“格格”的各种过分要求,但川岛芳子对于从“天堂”一下子到“地狱”的生活仍不能适应。更为严重的是,一个如此幼小的孩童独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四周的人和事全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川岛芳子渐渐将自己幼小的心灵关闭起来了,她不愿跟其他人交流,也害怕跟别人交流,加上语言的障碍,这段时光川岛芳子几乎都是在封闭的状态中度过的。一个人成长期的心理是极其脆弱和敏感的,一旦把自己封闭起来,那么对以后的性格和脾性将有着根本性的影响,这个时候的本多松江颇为心急,她必须让川岛芳子尽快适应新的生活,必须让她学会信任周围的人和环境。一切都是从摸索中开始的,川岛芳子和本多松江的关系就是在谁也无法预知的状态下慢慢展开了。
本多松江先从磨练“小公主”的性格入手。她知道像川岛芳子这样的“骄娇小姐”,过惯了“百宠千娇集于一身”的生活,周围的人都是百依百顺,她们的意识里根本就没有挫折和吃苦的概念,所以必须使她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本多松江先是对川岛芳子进行了体能的训练,这种训练不单单是要锻炼川岛芳子的身体,更重要的是要让川岛芳子这样的“娇贵之人”知道什么是累什么是苦。每天早上五点,本多松江就把川岛芳子从温暖的被窝里拉起来,川岛芳子一脸的不乐意,死活就是不肯穿衣。碰到这种情况本多松江一般使用激将法,她知道川岛芳子的自尊心极强,所以就用中文在川岛芳子的床头写了几个大字“###人,东亚病夫!”见到这几个字,川岛芳子二话不说,一把扯下那几个大字,穿上衣服就到外面一阵猛跑。本多松江紧紧跟在她身后陪着跑,看到她有泄气的苗头了,就跑到前面用汉语大喊:“是废物吗?没用吗?”这些话都是本不懂汉语的本多松江现学现用的,川岛芳子听着一个日本女人用怪怪的中文喊她“废物”,不服输的牛脾气上来了,她憋红了脸向前跑去。在赤羽别墅后的松林里,每天早上人们都能见到这对一大一小的师徒在不停地奔跑,一会是本多松江在喊着“废物”,一会是川岛芳子对着她大叫“没用”,她们就这样相互“打击”,完成每天早上的体能训练。晨跑过后,她们就跳到别墅里舒适的温泉中,彻底地放松一会,一天的生活这才正式开始。这样的训练对川岛芳子品质的培养非常有效果,这位王女一生中不知道被打倒了多少次,但每次她都绝不气馁,而是以更大的热情投入更激烈的战斗。当然这样的训练对身体素质也是非常有帮助的,在川岛芳子间谍事业开始的时候,她的空手道、马术、剑术都相当了得,本多松江给她制定的体能训练功不可没。
生命中仅有的一缕阳光(2)
最让本多松江头痛的是川岛芳子的语言问题。任何一个小孩要学会一门语言都是相当容易的,只要他能充分接触新语言的社会环境。川岛芳子已经处身于日语的环境中,但是她把自己禁锢在狭小的个人世界里,与其他的人基本上不说话,也不理睬他们,只有她的义父川岛浪速在家的时候,才能听到她无拘无束地说笑。但是川岛浪速在家的时间太少了,能让川岛芳子开口的机会也就很少了。本多松江本来认为过不了多久川岛芳子就能容入新的环境,但是川岛芳子似乎有意在抵触这样的环境。她公主式的孤傲实在太强了,她一直在日本这个不能和大清皇土相提并论的“小国”中“守身如玉”。她的倔强超出了本多松江的想象,也正是这时,本多松江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要让一个人融入环境,就要让他对自己的环境产生兴趣,为了激发川岛芳子的兴趣,本多松江用心良苦,她为川岛芳子准备了许多日本各地的精美图片以及一些有趣古怪的玩意儿。她把这些东西布置在川岛芳子视力能及的任何地方。小孩子的好奇心是无法克制的,有一次,当川岛芳子看到一个根据日本戏剧中人物形象而做成的娃娃时,眼睛猛地一亮,她觉得这个娃娃跟中国京剧中的人物很像,而且特别想把这个发现告诉别人。当本多松江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向她比划着说起来:“这个,我家也有,演戏!”本多松江非常兴奋,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她马上给川岛芳子细细讲述这个漂亮的娃娃,并拿了好多其他的娃娃与之比较,川岛芳子的兴趣更浓了。川岛芳子对外的“天窗”终于打开了,她对周围的环境不再是完全的排斥。
慢慢地本多松江和川岛芳子成了无所不谈的好朋友,本多松江发现,这个可爱的王女身上有许多其他人所没有的东西,她曾对别人夸奖川岛芳子说:“她有罕见的天才, 能以锐利的目光观察别人的面部表情。她有五感,而实际上胜过五感,似乎有七感八感之多。”确实,这些东西仿佛是川岛芳子与生俱来的,她的智慧和察言观色的能力是多数人都不及的。那时的川岛浪速公馆常常没有主人在家,有时候熟人的造访都是由幼小的川岛芳子出面接待,这些人对这个“小大人”完全是一种好玩的态度,并不把她当回事,但是川岛芳子接人待物却做得郑重其事,:“先生女士们,真抱歉,我的父亲母亲外出办事今天不在家,让你们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如果我有什么话要代为转达的,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带到的。”来访者也是报着试一试的心态,把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托她转达,川岛芳子竟也完成得很好。后来来访者慢慢地都信任这个懂事的小女孩了,开始和她谈论一些事情,听到这个小不点对事情分析得有板有眼时,大家都不禁为之侧目。很多人都开始交口称赞浪速家养了个学识颇广的小神童。
“神童”并不能概括川岛芳子的全部,本多松江的后天教育对川岛芳子的塑造是全面的。看到川岛芳子身上的天分后,本多松江拿出看家的本领来教导这个得意门生。一直崇尚贵族的本多松江对川岛芳子是怀着崇敬的心情来执教的,这就形成了她对川岛芳子既疼爱又骄宠的特殊教育方法。她们两人在一张小桌上吃饭,在一处“榻榻米”上睡觉。早上她送川岛芳子到小学上课,晚饭后又伴她在庭院里散步。她知道川岛芳子对学校的教育没什么兴趣,大多数的天才都是这样,所以她对川岛芳子在学校的表现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而是每天等她回到家后,用自己的方法培养她。本多松江无时无刻不陪在川岛芳子身边,解答她所感兴趣的任何问题,向她讲述成年男孩子们才会感兴趣的政治问题和世界大事。本多松江一片苦心最为明显的成果是川岛芳子学会了基本的英语和法语,作为一个间谍,这些技能是无比优越的条件。
川岛芳子刚来日本的这一年,川岛浪速的事业颇不顺利,日本军部对他的满蒙独立计划总是一副摇摆不定的态度,这使得他的心情时好时坏,生活也放荡起来。这些催化着他和妻子福子的关系日益恶化,她不再管理这个家,回到了娘家独自生活起来。川岛浪速挥霍大把的金钱在各处置买了豪华的宅第,还时常在外宿娼嫖妓,没有几天是在家中度过的。本多松江是在赤羽别墅里,唯一和川岛芳子相伴的人,她给这个孤零零的王女无私的、慈母般的关爱,这种爱正是川岛芳子最缺乏的、最需要的。她们一起做家务,一起到郊外去游玩,就像母女一样。每逢星期天或其它的节假日,本多松江就带着川岛芳子到公园去划船,骑电动木马,到剧院去欣赏能剧,到银座去逛街,给她买新奇的玩具和贵重的合金首饰。刚刚离开家的川岛芳子,要是没有这位家庭教师的陪伴,真不知道她能否在日本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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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仅有的一缕阳光(3)
在两人相处的日子里,本多松江从川岛芳子身上看到了许多皇家贵胄的辛酸与无奈,他们也像常人一样有着自己的喜悦与哀愁,有着普通人交流的需要。每当回到家,要是看不到本多松江,川岛芳子就会像丢了魂一般的四处寻找。如果本多松江表扬她,她会得意地为自己跳个舞。多本松江对川岛芳子的百般疼爱,使得这个远离故土、飘泊异乡的“落难”公主才重新有了一点温暖的感觉。
遗憾的是,这样幸福的感觉只持续了一段时间,这份浓浓的师生情、“母女情”在九年之后就走到了尽头。当时川岛浪速正打算离开东京赤羽,而那位陪伴了川岛芳子九年的“赤羽妈妈”也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这年,她嫁给了名古屋林高寺的第十五代主持本多惠孝长老,也离开了东京。送她去结婚的那天,川岛芳子拉着这位启蒙老师的手,回想着这些年一起度过的温馨时光,眼泪溅湿了衣襟。她追着远去的火车,边跑边哭喊着:“赤羽妈妈,你走了,还有谁做我的妈妈啊!”
长大以后,川岛芳子常年生活在中国,只能是回日本时抽空去看看本多松江。本多松江对自己的学生走上这样一条人生路是非常矛盾的,一方面她是一个日本人,看到川岛芳子为日本建了这么多“奇功”感到非常骄傲,另一方面也她知道,背叛自己的祖国是多么大的罪孽,而且她在美国学到的民主思想也使她对正在中国进行的那场战争忧心忡忡。因此她不想再见这个学生了,虽然她仍一如既往地爱着这个“格格女儿”,每次见到她,看到她在一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注定毁灭,她就感到一阵心痛,她不能支持她走一条悖逆的道路,但她又无法让川岛芳子回头。慢慢的她们的交往变少了,以致后来就没有联系了。
“赤羽妈妈”最害怕的事情最后终于发生了,她的“格格女儿”被她的祖国逮捕,将以汉奸的罪名被处死。虽然已经没有联系,但是本多松江心里对川岛芳子的爱没有消逝,她是川岛芳子被捕后,最积极活动的一个人,她对自己的丈夫说:“我要下决心去救芳子,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离开这里,而且我的生命能否保住,也很难预测,但请你支持我。”她的丈夫本多惠孝长老点了点头说:“你尽可放心地去吧,不管多少年,我都等你回来。”从这一刻起,本多松江争分夺秒地开始了她的营救计划,她首先访问了川岛浪速,希望找到对川岛芳子有利的证据,然后又征集了川岛芳子在松本高等女子学校的同学和各界朋友共三千多人的签名。她希望通过这些证据达到“川岛芳子为川岛浪速养女,本系日本人,不能以汉奸问罪”的目的。然后,她找到了一位叫大妻小鹰的多年好友,以他的大妻学园为立脚点,拜访了众议院议长、长野爱知县的国会议员,还有盟军总司令部的干部。这些活动都搞得轰轰烈烈,“赤羽妈妈”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其中,获得了一些支持,但还是不够。她又想起了在哥伦比亚大学留学期间,与宋美龄有过一面之识,她们都是KWCA(基督教女青年会)的得力会员。于是她又打算搭上飞往南京的飞机,从宋美龄那里在获得一点支持,但是就在她将要上飞机的时候,传来了川岛芳子已经被枪毙的消息。这个消息彻底击溃了本多松江,她晕倒在地。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