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因罗霞的嫌疑人身份,警察委托医院将她的病床安置在一间空病房中。我们来到罗霞的病床前。她不久前洗了胃,面无血色。看我们一行人走进来,只是眼珠动了动。
“罗霞,你为什么杀了自己的儿子?”大象开门见山。
罗霞侧头看了看说话的人,隔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没有杀自己的儿子。”
“那你怎么解释案发时自己胸罩上沾染的血迹。”大象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罗霞身体虚弱,说话气若游丝。
“你被砖头袭击头部后躺倒在地上,血液朝着地势流走,也就是朝着你头部的方向往外流,但你当时穿着的胸罩上却染有大块血液,而身穿的衣服反而没有。你口供说谎,有一个男子袭击你的事情是假。事实是,你杀了风煻,将他尸体吊挂在古亭内,回二楼处洗澡,洗衣,将手套挂回厨房挂钩,雨衣和雨鞋折叠放进阳台的盆栽中。最后回到一楼,用砖头砸自己的头,伪造自己被袭击的假象,但当时你没有戴手套,而砖头上又没有指纹,你用自己的胸罩当作手套,夹住砖头,猛击自己头部,头部溅射的血液自然沾染上胸罩,之后你躺倒于地,再将胸罩穿好。既不留下指纹,又解决了事后手套怎么处理的问题。”大象说,“这就是为什么你洗衣的时候唯独没有洗胸罩的原因,你就是杀害自己的儿子风煻的凶手!”
听完大象的话,罗霞很久没有反应,突然眼角流出眼泪,“我很爱风煻,我不想让他再受苦。”
发生火灾后,村长将罗霞和风煻暂时安置在大队里的一个房间里,村里人清楚她命运多舛,纷纷捐钱为她办理丈夫和婆婆的后事,齐力修整火灾后的楼房,清理废物,粉刷墙壁,购置新家具,并把一楼的木楼梯浇筑成结实的水泥梯。半个月后,罗霞和风煻搬进自己的新家。
但氧中毒后,风煻留下肺性脑病的后遗症,早晨经常头痛,到了夜晚偶有抽搐。在清醒的时候,他总哀求妈妈,“请放弃我吧。”后来说,“妈妈,让我死。”
罗霞求告“大师”。“大师”给出的答案是,让风煻死,不是让风煻消亡,而是让他早入轮回,投胎成幸福人。
“我该怎么做?”罗霞问。
“在6月18日晚上九点时分,将风煻杀死,之后对他的尸体作法,村中的古亭四面开阔,上有雷针,中有遮雨瓦,内有木梁,下是土地。在风煻的天庭处贴金箔。在此之前,你必须找到一个火盆,一根长绳,这两件道具需符合人间盛气,因此不能是全新,要越旧越好。”“大师”嘱咐罗霞,并教她捆绑术。
“遵循作法要义与时辰,结合风水,风煻由此得道升天,投胎转世,不再受此世疾苦。”“大师”说,“杀他,是在救他。”
“你口中的‘大师’,也就是杀害你丈夫王海城和婆婆江棋的凶手吧。”大象说。
罗霞不言语。
“他是邪教徒,是极恶毒之人。他在全国各地招收你们这样的绝望者,来做自己的棋子,为的就是制造这样的惨案,来引起人们的恐慌。”大象从包里拿出这些惨剧的照片,出示罗霞眼前,“你杀害了自己的儿子,你的儿子并不能复生。请你告诉我,有关那位‘大师’的信息,名字,长相,有什么说什么,我们必须抓到他。”
罗霞眼珠盯着照片,仍没说话。
“罗霞,你自以为虔诚,祈求神灵保佑,但心有妄念,三心二意,对供奉之神大不敬。但可恶的是,你听信邪教大师的妄语,你以为按照他所说的做,就是在救风煻,就是让他早日超生。”大象站起来,俯视罗霞,冷冷道,“但其实是邪神在借你之手,加深风煻身上背负的罪孽,让他在此世背债,生生世世不得安生,你不仅杀死了现世的儿子,你还让他背负后世厄运。你太狠了。”
我深知大象说出口的这些话毫无根据,只是对症下药的策略,来试图打中一个迷信人的七寸,激她反应,继而崩溃。在以往的案件这样做,我会认为大象聪明、游刃有余。但面对一个痛失爱子,自杀刚救活的女人来说,大象这么做,实在无情,我因此对他感到陌生。
“你胡说!”罗霞果真反驳道,身体朝上仰,心电图出现细微的波动,“不是这样的!”
“天庭处贴金箔,沉魂,也就是让风煻死后难升天。荒野古亭,我翻阅过大队收藏的族谱,得知饥荒年时,此地曾是埋乱尸用地,地脉南下,风场紊乱,是阴森之地,加之案发时辰为亥时,又逢雷雨天,风煻命格为阴,阴时阴天阴命阴地,又束手脚,死后只会化作厉鬼,困于古亭周围,永世饱尝恶疾,永世不得超生。”大象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中了邪教人的圈套,不仅害死风煻,还将风煻的性命过继给他。”
“大象,先不要说了!”我实在不忍,制止大象,却听到罗霞一声凌厉的喊叫。如果不是亲耳所闻,我不会相信,一个奄奄一息的人,能喊出这样惊心动魄的声音。
“牧野。”最后,罗霞跟大象说出了那个他希求的名字。
我们刚坐汽车到了成都,准备坐飞机到昆明,周昊接了一个电话,神情黯然跟我和大象说道:“刚刚,罗霞趁人不注意,跑上医院的阳台,跳楼了。”
我看大象,他坐着,没有说话,而后喉结滚动了一下,继续低头看资料。仿佛早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