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宋楚怡最后一次出场,之后大家还能看到她更惨的样子,笑眯眯。泥萌猜陛下留她一条命打算干什么呢?
☆、76 深夜
宋楚怡感受灭顶绝望的这天晚上;叶薇久久不能入睡。
废黜皇后是震动朝野的大事;白天的时候,高安世已经派了数名宦官分别前往各宫各殿,将此事晓谕六宫。叶薇跪在凌安宫外;恭敬地听完了皇帝对宋楚怡的处置;再目送那人离开。妙蕊和悯枝都极力克制面上的欣喜;旁边的江容华则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甚至不敢与叶薇对视。正好她也没心情搭理她;摇了摇扇子就自回了披香殿。
她觉得自己的心态有点奇怪。明明是期盼了很久的事情;可是当它真的发生;她却觉得喜悦也不是那么强烈。思来想去许久,最终将缘由归结于没能亲眼见到宋楚怡跌入谷底之后的惨状。
皇帝傍晚时带着废后圣旨去了椒房殿;宫人们都说他终究是心疼皇后,所以这种时候还要跑去见她一面。只有她知道事情不是这样。她明白他如今的心情,也大概能猜到他会对宋楚怡说些什么。老实讲,无法亲眼看到那大快人心的一幕,她觉得甚为遗憾。惆怅地叹了好几声气后,她开始在心底祈祷,皇帝可千万别脾气上来,一失手把宋楚怡给弄死,那样事情就不好玩了!
身为这杀身之仇的当事人,她务必得在宋楚怡临死前做点什么,才不枉自己死去活来、费这么大劲重活一遭。如果真的让她这么干脆就解脱,才是太便宜她了!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个多时辰,身下的芙蓉箪都被躺得温热,她终于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她回到了载初二十二年的明州城。
大雨初歇,庭园里格外凉爽,枝叶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绿幽幽的看起来很漂亮。茯苓的病养了四五天还是不见好转,车队不能起程前往煜都,她待得也有些无聊。趁着府中的人都睡下了,她拿了柄扇子从后门溜出去,想看看入夜后的明州城。
后来的很多次,她都不能理解是什么力量促使她做出那种事来。明州和大燕所有的大城一样实行宵禁制度,日落之后居民一律不准在街上行走,官府会派出几对人马巡视,一被逮到、打死不论。她在明州人生地不熟,官兵也不会知道她是左相的千金,所以那晚的心血来潮着实是冒了生命危险。
外面一如她预料的那样静悄悄的,街道和街道交织、房屋和房屋并排,整座城池如同蛰伏的巨兽,而她是穿行在巨兽腹中的探险者,手中的纨扇便是开疆辟土的武器。
……自我满足的时候总是很轻松,然而刚转过一个拐角,探险的勇士便看到疑似巡逻兵卒的身影。倒抽口冷气,她快步后退,一不小心居然踢到个软软的东西。
确定兵卒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后,她用扇子挑开旁边的箩筐破布,微微弯下腰,终于借着皎洁的月色认出这个是男人。鼻端萦绕着刺鼻的血腥味,她知道自己大概撞上了什么麻烦,在“扭头就走”和“察看详情”之间挣扎了一瞬,很快做出决定——看看这个人长得怎么样再说!
软底绣鞋踩着石板上像猫儿似的,没发出一丝声响。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琉璃白的马面裙垂到地上。不想弄脏自己的手指,她很不客气地把纨扇伸到男人的头颅下,略显粗鲁地把他歪到一边的脑袋给扭过来。
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因沾染了血迹而显得有些魅惑的嘴唇。这是张极诱人的脸,在她认识的男人里,也唯有谢观主可以和他一争高低。
但让她不能移动的原因却不是他的英俊,而是熟悉。
这个男人,是她认识的。
乌云蔽月,周遭的一切忽然变得晦暗,她尽力想看清前方的人影,眼前却始终模糊成一团。她开始急了,挣扎着伸出手,想要碰到他。再往前一点,他就在那里,只要再过一点点她就能抓到他了……
“贺兰晟!”
她猛地坐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这不是夜色中的明州城,而是她的披香殿,芝兰芬芳、金雕玉砌的披香殿。身上早已大汗淋漓,手脚更是酸软得不行。她摸摸冰凉的额头,知道自己做噩梦了,不由苦笑地闭上了眼睛。
简直魔障!
大晚上梦什么不好,居然跑去梦那个丧门星。她上辈子会死,宋楚怡固然是罪魁祸首,那个引来霉运的男人也难辞其咎。要是让她重选一次,那天晚上肯定不将他从后门背进府中,由得他被仇家找到了也好、被兵卒发现了也罢,通通与她无关!
咬牙切齿地腹诽了一通,她摇了摇头,终于无奈地承认,其实说到底还是怪自己一时心软。因为之前那根本不算前缘的前缘,才会热血冲脑、多管闲事,就此惹来杀身之祸。
贺兰晟一直以为被救的那天是他们的初次相见,可他不知道的是,在那之前的好几次机会,她已经远远瞧见过他。只是那时候她是端坐马车内的大家小姐,而他青衫斗笠、策马独行,她以为他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两人之间从未有过半句交谈。
那天晚上她在小巷中发现重伤的他,第一个想法便是,他难道是被江湖中的仇家追杀了?
她对他的印象并不坏,当晚又状态诡异、着了魔般,终于决定出手相救。因为误会了他的身份,所以认为他的仇家都是些无权无势的武夫,完全可以摆平。谁知判断失误,侠客不是侠客,而是自己老爹视为宿敌的当朝太子,而她管了这趟闲事,就此就自己的命运扯进个怎么也走不出的牢笼。
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
长吁短叹地想了许久,就差没跪求上苍让我重来一次,耳边却猛地想起男人的声音,惊得她差点喊出声来。
“叫我做什么?”
她往后一缩,这才看清床榻边的胡椅上竟端坐着个人,以手支颐、老神在在地看着她。
她试探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