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抿紧了双唇,许久方道:“宫中的流言蜚语,原来娘娘也信了。若这就是您今夜来此的目的,恕贫道不能奉陪。”
他想离开,沈蕴初却挡住了他的路,压低声音道:“你和叶薇是一伙的,对吗?就连当初她跟我求救,也是你教的,是不是?”
谢怀诧异,“什么?”
沈蕴初面无表情,“当初叶薇获罪,差点被苏氏打死的时候,是我去救下了她。而我之所以会救她,是因为她的侍女给我送了封信,上面有我和表姐一起绘制的图腾。后来她告诉我,她是表姐的知交好友,那图腾是表姐教她的。这些我都信了,不为别的,只因许多事情若不是极亲近的人根本不可能知晓。”
叶薇给他的也是这个理由,所以此刻听沈蕴初这么说谢怀毫不意外,只是当时便察觉的漏洞又浮现在心头。看沈蕴初的样子,她怕是也知道了。
果然,她略停了一下,便继续道:“可就在两天前的夜里,我听到了一个消息,说叶薇在入宫参选前,从未离开过家乡侯阜。我花了两天的时间去查证了一番,果不其然。这就稀奇了。表姐在左相接她北上前可一直在惠州城好好地待着,那么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呢?”
谢怀不说话。
沈蕴初步步紧逼,“宫里怎么传的您知道吗?说叶薇是妖邪鬼魅,这些无稽之谈我原本一个字都不信,可当夜听了这个消息,却忽然觉得这真是个极好的理由。所有的疑点就都解决了。可是很快,我又想到了道长您。表姐对你这么信任,若说她把这些事情告诉了你,也不是不可能。那么叶薇知道那么多我和表姐的私事,也就可以理解了。
“道长您说,我究竟是要相信叶薇是鬼魅呢,还是信这些事情是你告诉她的?”
长久的沉默。
风吹动屋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却如平地一声惊雷般,让僵持的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身子。
沈蕴初扭过头,“你最好告诉我,你和她只是合作,不然……不然……”
谢怀有些困惑,为她话里的情绪。哪怕他真的和叶薇有什么暧昧,她可以愤怒、可以失望,却不该是这样惶然无所依靠的表情。
那感觉,就好像他如果承认了这个,她就会失去所有的支柱。
“沈大小姐……”
旧时的称呼脱口而出,他眼睛睁大,她如遭雷击,怔怔地看着他;“谢道长……”
谢怀闭了闭眼睛,“沈大小姐,如果你真的很在意这个,而贫道的话您也肯信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忘记过楚惜,从始自终,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她。”
他不习惯将感情宣之于口,更不消说眼前的只是个不怎么熟悉的外人。可她是楚惜的表妹,如果她怀疑叶薇、进而对她生出仇恨,带来的危险麻烦还是其次,叶薇心里一定会很难受。
沈蕴初与他对视良久,慢慢低下了头,以此掩饰自己已然湿润的眼眶,“好,我相信你。”
是表姐就好。只要占据他心的依然是表姐,而不是被别人取代,她就能继续将自己的感情掩藏起来。从芳心暗付那天起,她就从未生出过得到他的心思,只要能远远地守望,便心满意足。
她爱上了他的爱情,甘愿做最微不足道的陪衬。
“既然你这么说了,有个事情我得告诉你,陛下也知道了这件事。”
谢怀神情一变,“何事?”
“放心,不是你和叶薇的关系。江承徽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我与叶薇交好的原因,还顺便打听出了她不可能认识表姐的这件事,前几日当着陛下的面全部说了出来。所以现在,我很担心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过,正因为他不知道你和表姐还有叶薇的关系,不可能像我这样猜到是你告诉她的,所以,大概只能理解成山精鬼魅了吧……”
。
腊月里难得没有下雪的夜晚,叶薇裹在狐皮大氅里,一块块数着整齐的地砖。脚上是名贵的丝履,顶端的花纹十分雅致,每走一步鞋尖便从裙脚下露出来,端端踩上地砖拼接处,她越玩越觉得有趣,简直有些沉溺其中了。
皇帝许久没听到身边人的动静,转头一看才发现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鞋子,不由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等着她。
叶薇没发觉他已经停下,依然饶有兴致地朝前走。她原本便只落下他两三步的距离,所以很快就走到了他的面前。丝履和丝履挨到一起,她脑中还在诧异他怎么不动了,身子却已不受控制地撞了上去。
“陛下……”
他一把握住她腰肢,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小臂,避免了被横冲直撞的姑娘撞倒的悲剧。
四目相对,她有些尴尬,他面无表情,“叫你出来陪朕散步,不是让你来玩的。”
这么冷的天,大晚上出来散步,鬼才信他!
叶薇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可他憋着不说,她就不想去探究。最近遭受的冲击太多,她光是理顺自己的感情就累得半死,谁有耐心去管他啊!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那样,只要他不杀她,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陛下您不讲话,臣妾无聊得紧,只能自己和自己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