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大办丧葬,设灵堂二十一日,期间不少与谢源景相识的亲朋好友前来谢府探望,这其中还有虽未赶到边疆但也传来书信慰问之人。
向谢府送信的人中,便有那位刚承袭了国公之位的宋柏辞。
接信的人却并非谢家之主谢怀荣,而是其女谢嘉宁。
谢嘉宁一言未发地读完整张信笺,并将其放置于一繁重秘匣中上锁,谁也不知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而赶在谢家丧葬结束后随之而来的,是北司的宣旨太监。
这一次,北司的人手捧圣旨立于谢府之外,当街宣读了皇上对于谢家嫡长子遇刺的沉痛心情,并为宽慰谢家众人,皇上决议即刻敕封谢怀荣为定国公、并擢升其为正一品太保。
宣读完圣旨后,北司的太监还将此行带来的两位宫中太医送入了谢府,言称此乃皇上念及定国公病情,特派两名太医前来为其号脉,这一次必会待定国公病势好转再出发前往京城。
皇上和阉党终究是放弃了再对谢家暗中下手,或者说,是因这天下悠悠众口而不敢再轻举妄动。
一切正如谢源景离开边疆前的承诺,“——只要我此次踏上赴京之路,皇上和阉党便再轻易动不得谢家。”
众人都离去后,谢嘉宁仍守在灵堂前,她望着头顶的深色牌位,静静地想。
阿兄,你的诺言如今已实现,接下来,该是我了。
……
万泰四年十一月,立冬
谢怀荣在两位皇宫太医的医治下,身体逐渐好转,并决议于七日之后带谢家众人动身前往京城,自此迁入皇京。
边疆众将士与百姓听闻,心中不舍,竟纷纷于谢怀荣出发当日赶至谢府门前为其送行,最终堵得前路水泄不通。
有一文人远远望着谢家半百马车在众兵护卫之下离去的景象,正当感怀之时,突然发现谢府正门内仍有动静。文人不解望去,竟见一坐于行椅上的病弱少女被身后丫鬟推至府门旁,安静凝望马车远去的背影。
那少女生得明眸皓齿,虽年岁尚浅却已初见绝色之姿,一举一动又清贵至极,仅是端坐在那,便像一幅令人过目不忘的的山水画。
文人呆立于原地,惊艳过后,忙询问身旁一人:“这位兄台,你可知那谢府宅门内坐行椅的姑娘是何人也?”
被他拍了肩膀的武夫回过头来,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瞧,同样目光停顿半晌,其后了然道:“那可是定国公唯一的嫡女,谢氏嘉宁,谢大小姐!”
文人听其解答,疑惑不减反增:“这谢小姐为何不与定国公一同赴京,反留在了西南边疆的谢府内?”
武夫家中有亲人是边关军中兵卒,因此他消息较为灵通,对这些事背后的来龙去脉早有耳闻,立即答。
“据说啊,这位谢小姐自幼与其兄感情甚笃,这次举家迁徙说什么也不肯搬去京城,坚持要留在边疆为谢大公子守丧三年!连皇上听闻此事后,都为之动容不已,还许下圣诺称,待谢小姐守丧三年期满,会亲派手下亲卫护送其入京!要我说啊,这皇上倒总算是干了一件人事……”
武夫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妇人忙捂住了嘴,那妇人微怒地低声训斥道,“呸呸呸,胡说什么呢,天子岂是你我这种小老百姓可以议论的,就算是实话也不能说!”
武夫不服气,似是还想同妇人争执两句,却被其拎着耳朵渐渐远去了。
文人被这么一打岔,回过神来重新看向谢府之时,却瞧见那高大沉重的府门已然关阖,而那令他惊鸿一瞥的谢家小姐此时也再无踪影。
……
临关府城关,谢家马车内。
柳虞书虚弱地靠在车厢一侧,担忧地看向谢怀荣,小声问道:“夫君,你说宁儿这次独自留在边疆会不会有何危险?要不,还是叫上她同我们一起走吧。”
此去京城天高路远,他们几人将与谢嘉宁天各一方,为期三年才能团聚。
谢怀荣本闭上的双目微微睁开,先是假装病重地咳嗽了几声,其后才压低声音回:“夫人不必担心,宁儿身怀大才非是一般女子,如此安排必是心中早有定数,我们只需按她的话照做就好。”
说完他又剧烈咳嗽了几声,以掩盖方才说话的声音,过了好一会,谢怀荣才再次以极低的音调关切地问:“夫人,你没忘了宁儿交代于你之后在京城要做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