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秀的眼神黯淡下去,扭着帕子,轻声支吾着:“表哥不喜欢我陪着你吗?表嫂不在,表哥一个人叫我,叫太妃娘娘怎么安心,我还是在这陪表哥说话吧。表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带我去园子里扑蝴蝶的事啊,那次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还是表哥背我回了太妃娘娘那里呢。表哥没有丢下我不管,我自然是一样的心思。”
她一面说着,一面偷偷看了杭天曜一眼,双颊上浮上绯红的霞光,明丽动人。一身剪裁合体的鹅黄色绣缠枝花卉的长褙子,给她添了一份青春的朝气,洗掉太多太浓的娇弱气息,很是灵巧可爱。一双素手皓白如玉,十指纤长,指尖涂抹着海棠红,越发衬得白皙透亮。秀发如云,挽了一个髻儿,耳旁两撂碎发松松抚在耳后,露出修长的脖颈,点缀着水滴形的耳坠。
杭天曜根本记不得小时候的事了,因为那时候的他离现在太遥远,却不能直说出口,只得敷衍着:“是吗?我想不起来了。”
“表哥全忘记了吗?我记得表哥爱吹笛,吹得真好,我每次听着彷佛都要飘了起来。那时候,我就暗自决定,我要学弹琴,然后可以和表哥合奏那曲《高山流水》了。可惜,现在我学会了,却没有机会与表哥一同……表哥,你若是喜欢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弹给你听。”凌秀大大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杭天曜,似乎一定要他答应一般。
其实,她又何尝愿意这样了,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可是她的母亲自小便在她耳旁唠叨,要她长大后一定要嫁到杭家去。她本是不愿意的,毕竟那些年的教养没有白学,可是对于四表哥,她心里一直是不同的,倘若要她嫁给四表哥,她是千肯万肯的。
谁知,表哥会出了那样的事,为着那些谣言,为着表哥可能失去的世子之位,父亲开始反对了,怕白白浪费了一个女儿。所以,她的婚事才一直拖着,终于拖到表哥娶了妻,证实了谣言的错误,而她却晚了一步,他身边已陪伴着别的女子。
凌家手上没有多大实权,有的不过是虚名,没了杭家作依仗往后只会越加没落下去。而她,一个将军府的小姐,顶多也就是嫁到京城中等人家去,那不是她的梦想,她要的是留在表哥身边,与他一同享受世人尊荣。她不能放弃,不能轻易认输。
那个女子,除了有过人的美貌,又比自己多了几分优势呢,论心计、论亲疏,她都远远不及自己,只要能到表哥身边,她不信不能夺回表哥。
哼,也太看得起自己的度量了吧,回忆往昔还不够,竟还要弹琴相娱,风荷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戏虽然好看,但是传出去有碍自己的脸面,还是算了。她整了整钗环首饰,放重了脚步向花厅走去,云碧亲自打起帘子,口里笑着:“少夫人是一刻也放不下少爷的,回了院子也不歇歇。”
杭天曜听得一愣,抬首看向门边,微有些慌乱,手局促得抓着薄被。
风荷只当不知凌秀也在,先是惊讶,随即是微笑,忙与她打招呼:“表妹什么时候过来的,我竟不知道,是来看你表哥的?”
凌秀一瞬间立起身子,面色绷了绷,很快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了,深吸了一口气,笑回:“是啊,来了一会,表嫂恰好不在。”
“我恍惚听说什么弹琴之类的话,表妹是要弹琴给四爷解闷吗?这可是好,我是个俗人,一向不大懂这些风雅之事,但也爱听,若能听表妹亲弹一曲那是三生有幸了。”风荷很有兴趣的样子,歪了头笑问凌秀。
凌秀又气又恼,她弹琴给表哥听那是高雅,弹琴给别人听就是献艺了,叫她一个大小姐怎肯自降身份做这样事?只是话出了口,要想收回总有示弱之嫌,此刻却也顾不得了,呐呐道:“表嫂听错了,我不过略懂一点皮毛,哪好在表嫂面前卖弄。早听说表嫂腹有诗书,可惜一直都没机会领略一二。”
风荷握了嘴笑,连连摆手:“表妹太客气了,咱们府里谁不知表妹有一手好琴艺,不比我,蠢笨得很。”
杭天曜坐着看两个女人话里交锋,颇为得意,他相当自信的认为两个女人那是为了他而起的战事,看来风荷这是吃醋了,表妹今儿算是来对了。知道吃醋就好,还怕收拾不了嘛。
就在杭天曜兀自得意的时候,风荷冷冷瞪了他一眼,吓得杭天曜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先别太幸灾乐祸了,回头风荷恼了,自己还得费神哄她。想了想,总算想出个不是很高明的法子来,假作困倦的叫着:“娘子,我好困,看来是刚才没有睡醒。”
“是吗?那咱们再睡一会儿?”风荷咬咬牙,忍了。
凌秀听到这样的话,实在坐不住了,赶紧告辞起身,临走还不忘对杭天曜关怀备至。
送走凌秀,风荷似笑非笑看着杭天曜,不停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像要算他值几斤几两一般,结果说道:“爷,你说我把你卖了能值几个银子?”
一语惊得杭天曜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出了声,半日谄媚笑着:“娘子胡说什么呢?我是你相公,你卖了我你怎么办?”
“我自是拿了银子走人,与其把你白送给旁人,我还不如趁机赚几个脂粉钱,总比吃了个亏好。反正看重你的人多着呢,我要发话下去,保管明儿一早王府外面等候的人能踏平了王府门槛。”风荷越说越气愤,自从嫁给这个杭天曜,她就没有一天舒心日子过,防这个防那个,什么时候小命玩没了都帮人数钱呢。比起来,董家那点小小的风浪算得了什么,在董家,她有本事当她的自在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