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间正房,中间的门虚掩着,丫鬟一推,扶了杭天曜进去,走到隔壁花厅,请他坐在炕上。倒是收拾的齐齐整整,连火盆都拢上了。
“还不快去叫人,留你们俩个何用?”杭天曜烦闷的挥挥手,娘子也是的,不给自己留几个得力的人。这却是错怪风荷了,风荷倒把含秋芰香留给了他使,但她们都是有点体面的大丫头了,不可能跟着去园子里当着一群外男的面伺候他,只能在凝霜院里听吩咐,另点了两个十岁上下的小丫头去。
小丫头慌忙去了,而且两个好像有些害怕,都跑了。
杭天曜无聊得打量了屋子一圈,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意,有些刺鼻,便定睛去瞧,屋子里没有见到人。但是随后,就有断断续续的鼾声传出,他不由吃惊,勉强起身各处转了一圈,声音好似从屏风后头传出来的,他一手扶了墙,一边绕过屏风,赫然望见里间床上躺着一个人,身形大致像是袁少爷,只因他有些微胖,比较好认。
不用多想,杭天曜就知道是婆子偷懒,将人扔在了这里。他没那功夫为他计较,抬脚出了里间,准备等丫鬟来了马上走。恍惚听得外边有人声,以为是自己院子的人来找他,就推开了窗子一角。
一共三个小丫鬟,围着一个红衣女子说话,竟是凌秀。她不在前头看戏,跑这里来作甚,杭天曜打算出声借她两个丫鬟使。
却听得其中一个青衣小丫鬟说道:“小姐不要怪我们走这边,夫人说,咱们的院子离五少夫人的近,她那边正有几个女眷说话,小姐这副样子从那边经过,被人看见了有些不好,嘱了咱们走这条小路绕过去,就是院子的后门了。”
她话音一落,远远跑来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头,手里捧着些鲜艳的布料,像是衣裙。她喘了喘气,躬身行礼,方道:“小姐,夫人怕小姐湿淋淋的穿久了伤风,叫奴婢先跑回去取衣服过来,小姐快些换下吧。”
凌秀心下有些感动,母亲还是关心自己的,又有些好笑,说道:“你取了来我也没地方换啊,还是得回了咱们屋里才行。”
先前说话的青衣丫鬟就道:“这是夫人一片好心,横竖都是换,前边不就是个院子,那里从来没有人,不如咱们去那里。小姐自来身子骨弱,挨了这许久,一定冷得很了,还是快些换下吧。”
凌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知道那是闲置的院子,想来无人,就勉强应了,再唠叨下去她真要伤风了。
杭天曜站在门后的阴影里,不仔细看看不到,他听得很是怪异,从看戏的院子去凌秀母女住的小院,只要沿着东甬道往下走再右转即是,何必巴巴绕到库房后,再转一大圈过去。而且这里离院子已经不远了,何必非要到这里换衣服,被人撞见了岂不尴尬。
他发现自己有些头晕,发困,看出去朦朦胧胧的,眼睛止不住想要阖上,心中大惊。狠命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强自支着身子到了堂屋,那里有个后门,出了门就是抱厦后头通往园子的甬道,然后有些脱力,歪靠着墙,滑在地上,眼睛再一次迷糊。
凌秀贴身服侍的都是那个青衣丫鬟,余下小丫头是不得近身的,青衣丫鬟接过衣物,就对另几人道:“你们在门口守着,别叫人撞进来了。”
进了门,她双眼在屋内溜了一圈,眼中闪过诧异,随即一想就明白了。笑着道:“小姐,隔壁花厅有个炕,咱们去那方便些。”
凌秀应是。
坐在炕上,丫鬟迅速替她脱下了绣鞋、裙子、衬裙,然后故意说道:“细月这死丫头,只知道取了裙子,却没有看看,这裙子颜色与外衣根本不配,穿出去还不叫人笑话。我去叫她把咱们那件云缎缠枝花的褙子找来。”说完,也不等凌秀吩咐,就去了外间,喝斥那个叫细月的小丫头快去。
自己伸长了脖子望向远处甬道上,远远有一团红红绿绿的人影,知道是时候了。回了里间,挨着屏风往里瞄了一眼,床上果然有个人影。天呢,不对,这个人有些胖,四少爷身材匀称,绝对没有这么胖,怎么办?怎么办?
她登时吓得全身发软,意识停滞,脸色白得可怕,不可置信的望着凌秀。凌秀兀自不知,手里拿了衬裙,冲她斥道:“还顿着做什么,快过来给我穿上。”没有发现丫鬟神色完全不对。
青衣丫鬟身子摇了一摇,清醒过来,不能按照原计划行事了,绝对不能叫人知道里边有个男子,连小姐都不能说。她战战兢兢挪到凌秀身边,望着凌秀手中的裙子,立时做出反应,飞快的伺候凌秀穿上。可是越快越乱,手抖个不停,腰带怎么都系不上。
凌秀对这个丫鬟的不对劲很是不解,歪了头喝问:“你又不是第一天伺候人了,乱什么?”
被她这一吓,丫鬟的身子哆嗦起来,手里的裙子滑落在地上。
话说杭四在后院困倦不堪,但尚存一丝清醒。突然被人在后背拍了一记,唬得半死,瞪大了眼睛去看,是沉烟,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他简直见到了救星一般,猛地拉了沉烟蹲下,附耳低语了几句。
沉烟听得倏忽变了脸色,眼中闪过厉光,看了杭四一眼,低声对小丫头吩咐,小丫头连连点头。她自己用力扶起杭四,沉声道:“爷,你坚持一下,咱们必须离开这里。只要有人从园子出来,立马就能看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