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是一个寻常母亲,不可能这时候还想着别人的孙子,她心里眼里理应只有自己的孙子。王妃始终是王妃,她永远不会失去理智,柔姨娘之子,她是故意不提的,于她而言,蒋氏腹中的儿子肯定比柔姨娘的亲多了,她如果这时候还提到柔姨娘,难免叫人心中有几分怀疑。作为一个沉痛的祖母,她心里应该只有自己的孙子。
而王爷,一点都没有产生不快的情绪,相反是越发怜惜她,这些年,王妃对府里的日常诸事都是恪尽职守的,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可是,却出了这样的纰漏,估计她心里应该比谁都难过伤心,他把她揽在怀里,没有再说,但为孙子报仇的信念却愈加坚定了。
一听到辅国公和夫人来了,王爷与王妃亲自迎了出去,人家这是兴师问罪来的,他们哪里还能拿着身份行事呢。
蒋氏哭了整整一晚上。初怀孕之时,她是羞怯而懵懂的,在伴随着孩子成长的几个月里,她的心里渐渐生出了别样的情怀,连带着人儿都温婉了起来,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母爱吧。就当她心心念念等着这个孩子降临的时候,横遭这样的变故,那一刻的失去痛得她刻骨铭心。她本是柔弱的性子,但为了孩子的性命她进行了痛苦的挣扎,留给她的却是一个死婴,她当时就昏死了过去。
王妃劝了她许久,她虽止了哭泣,但那伤痛没有减少一点点,而恨意开始累积迸发,如果不是想着为儿子报仇,她今天根本就不能挺住。
辅国公夫人看见女儿憔悴失神的样子,不由抱着她大哭,她清楚地知道,从前那个无忧无虑不知世事的女儿已经失去了,换了一个被残酷的现实逼着成长起来的女儿。
蒋氏没有哭,她只是轻轻伏在母亲肩上,说了一句:“母亲,我要报仇。”
“报仇,我们一定要报,但你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啊,只有你好起来了才能再有一个孩子啊。”辅国公夫人明白这个时候这样说于事无补,好歹能使她多点希望。
五少爷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杭家的腌臜事一直都是瞒着他的,突然间听说自己儿子被人害死了,那一刻的震惊让他不可置信又无以复加。
辅国公夫人劝慰了女儿几句,才道:“你好生歇着,母亲这就去给你问个清楚。”
蒋氏拉着母亲的手,坚定得说道:“不,我要一起去,我要亲耳听见亲眼看到那个害死我儿子的恶毒之人。”她的眼睛如充了血一般的红,有嗜杀之气。
辅国公夫人欲要劝她,知道劝不住,勉强同意了。把她包裹地严严实实之后,让五少爷抱着她上了暖轿,抬去了正厅,其余人都到了。
早上的时候,风荷吃的明显比平时要多些,还让几个丫鬟也多吃点:“这一不小心就要闹到晚上,有没有时间吃东西都不知道,你们都多吃些,回头饿了也没地儿吃去。”她与往日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容色之间添了一丝肃杀之气。
她依然精心打扮,永远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人前是她对自己的要求,不过略有些素淡,毕竟这种时候府里都是比较沉寂的,她不想太突出,或者显得自己幸灾乐祸似地。
杭家所有人,除了杭天曜与三少夫人贺氏有病卧床,全齐了。
家丑本不该外扬,可惜这件事闹得太大,要捂是捂不住了,不如连最后这块遮羞布都撕了吧。
厨房里所有人,负责食材的、负责清洗的、负责熬煮的,两个院子伺候的下人,凡是接触过或者有希望接触到燕窝粥的人,都被带到院子里,其余有关的无关的亦是来了,方便传唤。
太妃坐在最上首的太师椅上,王爷王妃侍坐在两旁,往下就是辅国公的座位,他身边空着的是留给他夫人的。两溜椅子上坐满了人,连三夫人都来了,何况其他几房,既是来表关心的也是来看热闹的。
众人一见辅国公夫人及几个丫鬟半扶半抱的搀了蒋氏进来,俱是一惊,太妃先就急道:“你身子这样,还来做什么,吹了风可怎么着好?”
王妃更是心急地下了座,带点祈求的问道:“太医说过不能移动的,你如何就不听呢,这里有你祖母父王母妃还有你父母亲,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你受了委屈不成?”
蒋氏眼圈一红,硬生生止住了涌上来的泪,毅然说道:“母妃,祖母,求你们让媳妇亲自看着吧,不然媳妇这心里是永远放不下这事的。”
她说得太妃王妃都是一怔,太妃黯然低了头摆手道:“快给五少夫人抬一个罗汉床过来,就安在她母亲身后,设个厚实的屏风,挡住外头的风,多弄几条虎皮褥子来吧。”
王妃知不可强,忙吩咐人下去办,果真把座位设在辅国公夫人身后,用屏风把三面围住了,铺了有好几层的褥子,才令她歪着,上面盖了锦被。
辅国公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太妃王妃对自家女儿还是不错的,看在她没了孩子的份上比以往还要怜惜几分。
这毕竟是王府家事,他夫妻二人只是来施加一定压力,不让杭家把此事轻轻揭过了,但他们绝不会傻到自己去过问,一切自然应该由王爷亲自审问。
蒋氏贺氏都身子不妥,伺候太妃与王妃的任务就落到了风荷头上,她一如既往的殷勤服侍着。
大家客套了几句,就开始了。王爷先传唤了厨房一干人等,二话不说每人先杖责五板,燕窝粥是大厨房做的,不管是不是他们动的手脚,一个都脱不了干系,办事不力的罪名谁都跑不了。所以,王爷素性先罚了他们,震慑住,免得一会子胡乱攀咬人或者一问三不知,王爷没有那个闲心陪他们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