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香听了冷冷道:“这样说来,既然走不了马,又何必有马厩?这虞园既不曾养马,又何来的马夫?”
齐晏沉吟着,道:“若世上根本就不曾有李小莲、李小虎这两号人物,这李顺口中的人命案看来不过是个攻心之局。”
桑香听了疑道:“这局既引了我们来,又引了宋捕头来,世上谁和魏园并一个带刀捕头都有恩怨?”
阮娘和薄娘子听了,相视时已心领神会,却不言语,桑香不晓得旧事,惟齐晏心知肚明,揩开一把素纸扇,冷冷道:“我倒很想看看是谁来唱这出戏?唱得又如何?”
桑香只隐隐不安,起身道:“我去喊魏冉过来。”
齐晏拽着她的手,吩咐阮薄二人道:“你一个去寻魏冉回来,一个请宋捕头来,就说虞园的命案有些头绪,请他过来说话。”
阮、薄二人领命退出去寻人,齐晏握着桑香的手,嘱咐道:“今晚焰火祓禊,人多混杂,剑不可离身。”
正说着,那虞园的小婢已捧匣往山房送来七八个面具,只说晚上观祓禊时可佩戴于面上,这面具皆是一色深红色木雕兽面形制,狰狞有震慑之意,齐晏拣起一个给桑香戴上,细看她时,虽隔着面具,却有愁容。面具一物,虽雕死形制,同式同样,各人戴来,却总有变幻情绪,神秘莫测,他不由轻声道:
“少年子弟江湖老,这一世同你安乐与共、颠沛相扶,即便有滔天恶浪来,我也会护你周全,你莫要忧愁。”
桑香取下那面具,低头温和道:“我并不是自己惧怕,我虽是初入魏园,可也晓得日久年深,积毁销骨,江湖之人将魏园视作眼中钉的不在少数,自诩正道者容不下魏园是其一,作恶多端者闻魏园而丧胆是其二,此外,更有些枭雄存了野心,是否意图吞并魏园亦未可知……”
齐晏瞧着她神色凝重,探手抚着她的眉头,好像轻过之时,可抑平了那愁绪,他微微一笑道:“你想得倒多,依你之意,这枭雄又是谁?”
桑香却正经道:“你总是这样云淡风轻,你可晓得那东厢外埋了火药,若不是昨夜朱大小姐气势凌人,强要住进去,你我恐怕早已灰飞烟灭。”
齐晏并不惊诧,道:“你还是晓得了?”他一霎脸色沉沉,冷声道:“若非她如此,我又何必对朱家手下留情?”
桑香轻轻一挑眉,道:“你早就晓得?”
齐晏从容道:“在天定河上,朱大小姐的心腹随从无端端骑马来抢铁如意的人头,已有示警之意。”
桑香默默思量,此时魏冉已被阮娘拉着回来了,他却是为桑香煮着伤寒药煮得满脸灰头土面,正见着她立在这山房,道:“你怎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又跑来这山房作什么?”
说着魏冉又怒目看着齐晏,道:“你这人也太无情了,我把我老婆都让给你了,你却不晓得爱惜!只晓得支使她!”
魏冉说话总是这般胡搅蛮缠,齐晏念在他是好心,也就不和他计较了,拣了个面具,在眉心处,指尖运力,戳出个小小的窟窿洞来,这才丢到他怀中,道:“晚上戴着面具去看焰火,别到处乱跑。”
桑香晓得齐晏为看顾武功尚且薄弱的魏冉,是而才给他的面具作了标记,魏冉却不喜齐晏凡事颐指气使,道:“你绑着我手脚了?我个大活人,爱逛哪逛哪!听闻今夜有个冷姑娘要作巫舞,那几十个猎户还有各色斗戏,我倒想同他们比试拳脚!”
阮娘却道:“那些个猎户没一个省油的灯,我劝你不要不自量力!”
桑香亦来劝他道:“你跟我坐一块看看焰火岂不舒心?何必要讨一身的伤?”
魏冉一向吃软不吃硬,更何况有桑香好言款语,这才略有服帖,自个拾台阶下道:“我怕你坐河边看焰火风寒加重,我堂堂七尺男儿,正好给你挡挡风,比试一事就先放下了。”
魏冉这般稚气,众人都不理会他了,由他自说自话,不多时,薄娘子亦寻了宋昭来,宋捕头看魏冉的人大半聚在此处,知事关重大,道:“听闻三公子有要事相商,不知所为何事?”
齐晏却不说要紧事,只道:“听闻今夜焰火绚丽多姿,你我曾有几面之缘,不如同坐一处观赏?”
宋昭倒不晓得这齐三公子特意请他过来,只为今夜同在一处赏焰火,他虽晓得事有蹊跷,但仍是应道:“恭敬不如从命。”
齐晏道:“既如此,入夜还早,不如请宋公子在此处山房,听听松风飞瀑,手谈一局,何如?”
宋昭看一眼齐晏身畔桑香,她已去香几处点起一炉好香来,另于几架上取下棋盘来,他却之不恭,这才从容入座来,与齐晏会上一局。
棋盘上才往来布了几个棋子,齐晏忽而执棋子道:“棋有阴阳,即便是自己布下的棋子,亦难辨敌友,一瞬流转来,敌化为友,友化为敌,不知宋公子以为如何?”
桑香默默旁观,魏冉最爱看人下棋,亦端了个杌凳凑上前,阮娘并薄娘子却在那弄红绳香粉,宋昭晓得此二人的杀人利器正是他俩手上不见厉害的东西,却淡然道:“是敌是友且不论,我宋昭却不愿做别人手上的棋子。”
“是么?”齐晏落下一子,道:“那敢问宋捕头是如何来到虞园中的?”
宋昭坦然道:“应朱前辈之邀前来查案。”
“案子查得如何了?”齐晏淡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