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一舟知道宁鸮为什么这么安排——从见面起,蔡音音一直处在一种不安的状态中,和店主口中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大相径庭。一定是在游戏开始之后发生了什么变故才导致如此,既然几人日后要一起组队“打怪”,那么提前了解并排解队友心中的郁结也是十分关键的。而在霍一舟、郭路、宁鸮三人中,显然是霍一舟更能胜任精神开导工作的。
凌晨两点,霍一舟放在枕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原本睡眠就浅的他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关掉闹钟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绕过侧躺在自己身边的宁鸮,听着郭路如雷的鼾声,霍一舟轻轻地穿好鞋子下了床。等他穿好鞋子,蔡音音也从床上起身了——几人都很警觉,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和衣而睡,因此省略了起床的一大步骤,交接班速度很是飞快。
上一组值班的是邝同悲和一个女同学,夜半三更本来就是瞌睡最浓郁的时候,两人已经坐得有些睡意昏沉了,一见替班的人来,勉强打起精神说了两句鼓励的话语,不再谦让,赶紧转身回宿舍去补眠。
霍一舟和蔡音音坐在了他们留下来的小板凳上,开始了长久的沉默。
宿舍里只有六张上下铺,每一组安排的值班都是一男一女。因此五个女生都能睡到一人一张床,男人们则怎么安排都得有两个人挤一张床。这会儿,霍一舟就看到邝同悲进门之后看到宁鸮一个人躺在床上,踌躇半天都不敢睡到他里侧去,最后又仗着威严跑去和杨涛郭路挤一块儿。幸好杨涛和郭路睡在一张特制的加固下铺上,在游戏开始前是专为特殊体型的残疾学生设计的,因此这会儿挤三个大男人也勉强够用。
果然在外人眼里,宁鸮不好惹的程度已经到不能挨一块儿了么?霍一舟垂眸,想到两人方才贴在一起时的脸红心跳感觉,倒很是感激别人的敬而远之。
走廊里的窗没有关严实,从窗外吹来了一阵穿堂风抚摸着霍一舟的皮肤。四月末的夜风已经见暖,吹着倒也不凉。于是霍一舟只是紧了紧衣领,仍然安静地靠坐在小板凳上,盯着空空荡荡的走廊。
在霍一舟做这些动作的时候,蔡音音也在悄悄地打量着身边的这个面容清秀的学长。这个男人与自己在进入游戏之前喜欢的偶像有几分相似,然而今天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和做的每一步行动都果断坚决,完全不似外表的温和无害。求生指南中一再提醒玩家们注意宁鸮,但蔡音音发现,那个叫宁鸮的人对霍一舟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在意,这令霍一舟本人更增添了一抹神秘感。
一个能令系统俯首称臣的男人,另一个却是能令这个男人紧张在意的人,两人间谁是这个团队真正的核心,结果不言而喻了。所以,自己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吗?
霍一舟能感受到蔡音音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假装没有注意到,过了几分钟后,猛然回头,恰好和蔡音音来不及收回的视线对上。
看起来,你似乎有话想对我说。”霍一舟笑着开口道。
蔡音音脸上的慌乱一闪而逝。她很快镇定了下来,心思转了几转,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其实在进入游戏之后……我是这个学校里第一个醒过来的人。”
4月5日早上5点,蔡音音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竟然趴在教室的课桌上睡了一个晚上。
揉着酸涩的肩膀从座位上起身,蔡音音发现整间教室里还趴着六七个同学,而剩下四十来个同学却不知所踪了。她尝试着去推坐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女生,然而不管她用多大的力道都推不醒那个女生。于是她又试着去推教室里的另外几个同学,然而最终仍然一个都没有醒来。
推不醒的同伴和诡异的入睡地点,这一切稀奇的事都让蔡音音感觉背后一阵发凉。她强忍住内心的害怕走出教室,在学校里四处奔走呼喊,只发现学校的每一条道路上都凌乱地散落着黑色的沙子。
出事了。蔡音音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害怕促使她跑离了学校,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有几只麻雀停在电线杆上吱喳了几声,原本稀松平常的动静此刻却像是恐怖电影里的配乐,一声一声都震动着蔡音音本就脆弱的神经。
不知跑出了多远,蔡音音终于在一条不知名的街道前停了下来,她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站在原地,忽然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救。
“那个人是魏宇。”时隔多日回想起那一日的场景,蔡音音脸色仍旧很不好看。
少女循声往呼救的地点跑去,发现有一个干瘦的年轻人被一堆椅子压在下面,神情很是痛苦,正竭力用自己的声音向外界求救。
年轻人听到脚步声,欣喜万分地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了一个神情懵懂的少女正朝这边走来。他费力地举起一只手朝蔡音音挥舞着,一边用嘶哑的嗓音说道:“小姑娘,快救救我,我要死了……”
蔡音音没有犹豫,跑到了那堆椅子边,小心翼翼地将所有的椅子都转移到了空地上。被椅子压在地上的男人失去了桎梏,终于解放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活动着自己的脚踝和手腕,一边打量着眼前明显在害怕的小姑娘:“我叫魏宇,你呢?”
“蔡音音。”蔡音音报完自己的名字之后便不再说话了。
魏宇的视线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很快像是不怎么在意地转开了。他用轻松的语气道:“谢谢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肯定还要在椅子下困好久呢……看你的校服,你是平城一中的学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