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帧一帧,缓慢地回放着,按着他的头,强迫他回忆自己的癫狂。
他像个疯子一样。
唐岑蹲,蜷缩在一地狼藉之中,他将脸埋在臂弯里,挡住了脸上所有的表情。他抵在墙上的背抑制不住地阵阵抽搐着,喉咙里发出的呻吟像是从破旧风箱发出的声音,刺耳难听。
他的人生一直都是极度克制的,克制地活着,克制地生病,克制地寻死。不论承受多大的痛苦,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歇斯底里过。
不论是吃药还是自残,唐岑都没有试图去伤害其他人,这是他第一次,把刀口对向了自己以外的方向,捅进了他无法感知的地方。
那很疼,虽然这次刀不再是捅在自己身上,但唐岑忍受的却比过去的每一次都要多,他甚至开始担心自己发狂的声音会不会惊扰到楼下的邻居,他把东西都摔碎了会不会给房东造成困扰。
闹过之后,冷静下来的唐岑没去管自己身上的伤口,用衣服胡乱地抹掉脸上乱七八糟的液体,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准备把地板收拾干净。
现在他没有任何人能依靠,哭过闹过之后的残局还是要自己收拾。
他知道这需要花费很长时间,但还是一个人默默跪在了地上,将那些大片的碎片捡起,一块块扔进垃圾桶。
但收拾归收拾,每隔一会唐岑都要坐在地上休息一会。他觉得这样很没意思,收拾完了又能怎么样,这些东西丢在地上也不会妨碍到任何人,而且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疯一次。
可这么想着,唐岑最后还是把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他不知道这样坚持有什么意义,但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动了,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还是盲目地被纵着活了那么多年一样。
那他又能怎样呢?
他这三十年里,能做选择的次数屈指可数,何况那仅有的几次选择,也都是被逼无奈才做的。
唐岑把能捡起的碎片全都扔进了垃圾桶,剩下细碎的部分,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扫干净。
也是因为不得不一点点慢慢地清扫,唐岑才在沙发底下摸到了他那被摔碎了屏幕的手机。
他之前几乎把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水杯、碗碟、桌上所有的摆件都被他摔得粉碎,所以就连手机都没能幸免。黑色的屏幕上蜿蜒着数道裂痕,像蛛网一样,细碎的玻璃堪堪卡在裂缝里,手一抹就能听到细碎玻璃碴相互摩擦的声音。
大概已经不能用了,唐岑不太记得自己用了多大的力,但摔成这样,他也不打算再用了。
看到那上头蛛网般的裂纹,唐岑都觉得自己像被什么东西罩住了一样,呼吸困难。
唐岑把手机丢到沙发上,蹲继续打扫着最后一块地方。
扁平的物体在柔软的沙发上翻滚了两下后,安静地躺在了坐垫和靠背之间的缝隙里。那卡的位置正好,手机背壳朝上,所以之后屏幕明明灭灭了好几次,唐岑都没有注意到。
把细碎的碴子打扫干净之后,唐岑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但还未等他站直,处在极度饥饿状态下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他摔进了沙发里。
沙发很软,唐岑身上当然没有再添新的伤口,但他眼前的视野突然变成了一片闪着绿色光斑的黑暗,让他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行动力,只能瘫在沙发上等待视力恢复。
不知道是因为低血糖还是什么原因,视力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胃部传来的一阵阵抽痛让唐岑再一次皱起了眉。
拖着绵软无力的身体走进厨房,唐岑掀开了厨房里唯一一个炖锅的盖子。之前他们吵架的时候,艾森做的烩菜还在厨房的锅里,但已经关了火,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过去,食物的气味早就消散得一干二净,锅里冰冷的块状物也早被粘稠的糊状物裹成一团。
唐岑的嘴唇还泛着白,他知道自己应该吃些东西,但这一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一点食欲都没有,何况锅里这样的东西,就算再怎么美味,唐岑也不想多看一眼。
他不敢想
盖上锅盖,唐岑从冰箱里翻出了一块巧克力,他撕开包装,掰了一块塞进嘴里。将那冰凉微苦的巧克力嚼碎吞进肚里,唐岑就当是吃过了晚饭,歪着身子靠在墙上,慢慢挪进了浴室。
他之前就出了一身冷汗,之后又蹲在地上收拾了大半天,整个人又饿又累,现在只想赶紧洗个澡,上床躺着。
但进了浴室,唐岑又不这么想了。
浴室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唐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缓缓抬手,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身上同样惨不忍睹,上半身裸露着的皮肤满是斑斑点点的吻痕,在锁骨和肩膀还有几处咬痕,这一看就知道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唐岑不是第一次见,但现在再看自己的身体,他只觉得恶心。
以前也好,现在也罢,他身上的痕迹就似乎从未消退过,前一个男人留下的痕迹淡去,就会有下一个男人补上。
令人作呕。
唐岑面前这一块巨大的玻璃清晰地映着他的脸,将他脸上和身上的狼狈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他眼前,一览无余。
他低着头,撑着洗手池的边缘,试图不去看镜子里的人,但是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己现在是何等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