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来时,只看到大堂之中,女子身上的白衣已经被染红,而她怀中之人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霍司下葬那日,天色阴沉,雨雾蒙蒙,叶倾扶着墓碑,神色怆然,长发已被雨雾打湿,一把油纸伞遮了过来,慕容玖站在她身后,未曾言语一声,只默默地陪着她。
而后她忽然晕倒,慕容玖连忙扶住她的身体,她额上滚烫,慕容玖将伞扔在一旁,拦腰抱起她的身体,她却揪住他的衣衫,苍白的脸颊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送我回宫。”
慕容珩机关算尽,却没有想到叶倾会撞见霍司自尽一幕。慕容珩从慕容玖的怀中将人接了过去,未曾盘问他们为何会在一起,只立刻吩咐:“传太医!”
叶倾病了几日,慕容珩一直未去上朝,坐在榻边守着她,霍司他确实容不下了,可他并不想让霍司成为他和叶倾之间的祸根。
慕容珩以为叶倾醒来时,定会冷脸相待,或是同他大闹一场,可她却异常平静,嘴唇干的起了皮,人也消瘦许多,睁开眼看见慕容珩,却只轻声道:“我饿了。”
慕容珩忙将她扶起,命人送了些清粥和点心过来,一勺一勺喂给她,她也没有反抗,霍司的死在她那里就像是没有发生一般。
霍司死于自尽,朝中没有人敢妄议此事,慕容珩也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叶倾的平静,却让慕容珩更为担忧了。
之前只是因为那个琴师的事,她都同他闹了很久,如今霍司死了,她却不吵不闹,他越发不安,平日里同她说话也小心翼翼,倒是叶倾,除了将霍司葬进叶家坟茔之外,再没什么出格之举。
皇城司副统领之职交由了尹襄,其余一切都没有变化。吏部尚书收受贿赂一事被侍郎弹劾,查证之后属实,慕容珩大怒,叶倾带着皇城司前去抄府,刚要对身旁人说些什么,却喊出霍司的名字,尹襄尴尬地笑笑,叶倾才意识到,是啊,霍司已经不在了。
不知不觉便到了冬日,叶倾站在昭阳殿中,看着窗外飞雪如絮,寒气从外面透了进来,殿中自有暖炉,因而她穿的也极其单薄,慕容珩走进来时,便见她神色漠然地立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肩上突然多了一件外袍,叶倾侧头看他,慕容珩轻声道:“这么冷的天还开着窗子,受了风寒怎么办?”
叶倾淡淡道:“只是房中太闷了,想透透气。”
她终于变成了慕容珩希望看到的模样,和顺,温柔,可他却不觉得欢喜,他总觉得眼前的叶倾脸上像戴上了一层面具,不抗拒他的靠近,却也让他触摸不到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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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慕容珩倏地回过头去,“你是说你有办法将蛊拔除?”
宋九跪地道:“是,只不过……强行拔蛊必会受许多苦楚,非常人所能忍。”
慕容珩眉宇之间忧色满布,问道:“可有缓解之法?”
宋九道:“那蛊依血脉而养,若是为了减缓痛楚而用药,只怕蛊拔除不尽,反生后患。”
慕容珩深吸一口气,“可这事绝不能让叶倾知道。”
宋九眼眸微转,“小人倒是有办法,可令叶大人昏睡数个时辰,但拔蛊时仍会疼痛难忍。”
早前他用那蛊只为了牵制叶倾,可现在他却不忍,只道:“就这么办吧。”
叶倾近些时日经常在噩梦中惊醒,每次醒来都会生出一身冷汗,也会将身旁睡着的慕容珩惊醒,慕容珩将她搂在怀里,她的心跳的极快,慕容珩问道:“梦到什么了?”
无边无尽的血色,她陷在其中,怎么也走不出,可她却摇了摇头,“没什么。”
慕容珩抬起袖子给她擦干了额上的薄汗,“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若这话是旁人说的,叶倾或许还会存了感激之情,可不管慕容珩的话有多真心实意,她都觉得冷透骨髓,她这一生称得上惨痛的遭遇,哪一个不是拜他所赐。
可叶倾却已经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面上未曾显露分毫,只轻轻靠进他怀里,慕容珩不住抚触着她的背,似乎这样就能安抚到彼此。
次日晚间就寝时,长德端了一碗药进来,叶倾疑惑的看向慕容珩,慕容珩轻声道:“你不是时常被噩梦所扰,我让太医熬了些安神的药,兴许能有些作用。”
叶倾虽然不信慕容珩,却也知道如今他不会害自己,不疑有他,将药喝了下去,果然如他所说,躺在榻上不久,她便有了困意,而后沉沉睡去。
慕容珩将帷幔掀起,将她身体扶了起来,而后宋九走了进来,跪在脚榻上,道:“小人需要用银针刺穴之法将那蛊引出。”而后在叶倾身上施针,促进血脉汇集。
而拔蛊确如宋九所说极其难捱,叶倾靠在慕容珩怀里,虽未醒来,但额上汗珠不断滴落,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显露,慕容珩却只能抱着她,不断给她擦汗,旁的什么都替代不了。
宋九也十分紧张,生怕出了差错,引得慕容珩震怒,他取出一根金质铍针,又有些为难的对慕容珩道:“烦请陛下……将叶大人的衣衫拉下,小人要对其背上的膈俞穴施针。”
慕容珩神色阴郁,如今箭在弦上,也无法回头,他只能将叶倾的身子捞在怀里,将她寝衣褪到肩胛之下,那针一刺入,叶倾便忍不住动弹起来,这痛楚比方才更甚。而叶倾身体内那只蛊虫躁动,引得慕容珩胸口一阵阵钝痛,慕容珩却只能竭力按住她,叶倾张口咬在他的前臂上,血色从衣袖中透了出来,慕容珩生生忍着,轻声安抚道:“就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