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在黑暗中明灭不定,痛苦或者颓丧,或者还有些什么,裴砺自己已经分不清了,他不知道女人怎么能这样的绝情,说断就断,说不要就不要,说要放手就能立刻决绝的转身,再没有一丝留恋。
烈酒顺着喉头烫得胸口都撕心裂肺的疼,裴砺发泄似的猛地把酒瓶砸在地上,哗啦一阵碎响后,房间里再次恢复令人窒息的沉寂。
对,他不信,他怎么能相信,明明,阮蓁看着他的眼神,曾经的专注,痴迷,好像她的眼里,全世界都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是啊,阮蓁一定是想做给他看,她要是真那么喜欢卫风彦,第一个男人就不会是他了。
或者,她只是脆弱,才会让卫风彦乘虚而入。
裴砺仰靠在沙发上,伸手痛苦地抱住头,手指深深地扎进浓密的发丝里。
只是想着阮蓁靠在另一个人的怀里汲取温暖,他就已经要疯狂了。
对,如果是这样,阮蓁和卫风彦的关系已经还没那么深,他要想想办法,他总会有办法的,不管如何,阮蓁是他一个人的,不惜一切代价,他要把她重新夺回来,不管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心。
他要想想办法……裴砺躺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混沌,模糊不清的神智闪过许多画面,一会儿是他妈妈孱弱如风中之烛的病态,一会儿是阮蓁眉目如画的脸,每一种表情,笑靥如花的、泪下潸然,千头万绪,但又毫无头绪。
沉闷的静默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忽而听见一声门响,啪嗒一声灯开了,房间顿时被照得通亮,突如其来的光明,裴砺本能地用伸手挡住双眼。
他听见女人极为不屑的冷哼一声,“你妈妈手术做完还没出院,你就一个人在这喝酒吗?”
依稀看见走到面前的人是宋瑾瑜,裴砺挡在脸上的手没放下,嫌恶地冷斥:“出去。”
面前的人没动。
这是他父母家,裴砺不知道宋瑾瑜为什么会大半夜出现在这里,虽然顶着未婚夫妻的名头,他们除了在必要场合,都不喜欢跟对方做多余的接触。而现在宋瑾瑜居然不请自来地出现在他的房间,他心里更加烦躁,“我让你出去!”
宋瑾瑜抱臂站在他面前一动没动地,还是那样趾高气扬的姿态。
“我也不稀罕看见你,不过是你一晚上电话都打不通,我只好自己来通知你一声,明天晚上的酒会,你得跟我一起出席。”
她的语气很是不屑,“把自己收拾利落点,别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既然交易已经开始了,你做戏也得给我做全套。”
说完,哼笑一声,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像是不愿意在这个房间再多呆一秒。
第二天晚上的慈善晚宴名流云集,就算心里再抵触,裴砺也要在这里强作笑颜地把宋瑾瑜作为他的未婚妻,介绍给许多他相熟的人。
裴母看上宋瑾瑜,以裴砺订婚作为她上手术台的条件。
宋瑾瑜趁机跟裴砺谈了一笔交易,她需要的是借裴家的势和人脉,从她那个野心勃勃的姐夫手上把本来应该属于宋家的东西夺回来。
宋瑾瑜的姐夫施诚在宋瑾瑜姐姐去世的前几年几乎挖空了整个宋家,他这几年风头正健,在生意上甚至好几次用不太入流的手段让卓远吃了亏,裴家跟施诚之间已然生隙,这也是宋瑾瑜把裴砺作为最佳合作伙伴的原因。
流光溢彩的大厅里宾客笑语晏晏,裴砺恍惚间突然想着,要是有一天,在同样的场合,阮蓁作为他的未婚妻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又会是怎样的情景,想着想着,心里不禁抽痛起来,和阮蓁在一起这么久,他竟然从来没有对她承诺过什么。
晚宴结束,他把宋瑾瑜送回了家,既然交易已经开始,他也该践约在别人面前配合宋瑾瑜做戏。
开车回家的时候,车灯照射下,裴砺看到前面的一辆白色的奔驰,车牌号特殊得极为醒目,他眼色不由地沉了下去,是卫风彦的车。
路口正好红灯,裴砺看见猝然刹车收回心神,眼睁睁地看着白色车尾消失在晦暗的夜色中。
山脚下,苍翠林木掩映下的马路,这一片半山风景优美,是s城有名的高档别墅区,裴家和卫家的本家宅院都在半山,他和卫风彦现在的状况,冤家路窄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裴砺车开得不快,路上还放缓车速接了个电话,车开到山脚拐过一个弯道的时候,前灯扫过路边茂密的树林,林间有条岔道,卫风彦的车就停在那里,虽然只是片刻的照明,但是裴砺清楚地看见车身有节奏地微微震动着。
怔愣中,车子缓缓地拐过弯道,裴砺意识瞬间被抽空了,他是个成年男人,当然知道刚才那个画面意味着什么样的迤逦艳事。
迤逦艳事,男人和女人,而卫风彦身边的女人,除了阮蓁,还有谁?
心脏好像被尖利的刀锋一下一下地剐,鲜血淋漓的痛感,裴砺甚至都有些精神混沌了,寂静的车里,他只能听到自己急促钝重的呼吸声,突然间猛地一个刹车,车子停在路边,裴砺推开车门,两条长腿不紧不慢地迈出来。
月色下,他双眼阴戾的寒光闪烁着嗜血的杀气,没有神采,如行尸走肉一般地走到车尾,从后背箱的球具袋里抽出一支高尔夫球杆。
而后,转身回头,一步一步地朝着树林的深处走去,脚步踏在厚厚的石砾和落叶上沙沙作响,枯枝把脸刮得生疼也顾不得了,一直走到震动车边,他突然扬起手臂挥起球杆重重地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