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珩:&ldo;……&rdo;
温珩自长靖十九年当差以来从未处理过这样复杂的案子。
早年时他虽办差麻利公正,却一直教顶上承蒙官荫祖德的关系户,压的抬不起头来,好不容易摆脱世家子弟的门第,跻身一跃而上升至正三品,现如今第一回大试身手没想到直接踢到了铁板。
他拿着如今比以前多几倍不止的俸禄忽而有些头疼,结案章程写到第一条才落笔&ldo;沈宓&rdo;二字便撕了纸。
属实沈宓这名字也没做错什么。
更何况眼下沈宓本人还搁大理寺卿卧居里躺着。
他那身子早教他先前接二连三地折腾出了病根儿,观其行径,任是哪个身高八尺的壮小伙子正值三秋天跳塘,打赤脚,自毁双目,撞大墙,蹲大牢,将离经叛道的事情作个一条龙,也不能还跟从前似的生龙活虎,别说他个云朵做的脆白花了。
一顿高热总算逼出来点原形。
蒙着眼睛皱着眉,不跟人调笑、也不再牙尖嘴利,不言语时确实是副瞎了眼惹可怜的模样。
朝中来的太医把完脉,遂开了几副治风寒的方子,一时见摄政王在前监察的严、当即就业业矜矜地在大理寺找了个炉子,捡药、察火、熬煮亲身着手,半分没有马虎。
两个时辰药一煎好,进了大理寺厢房发现摄政王竟然还在监看,提心吊胆地放下药,生怕出了错叫闻濯当场逮着,手脚麻利地便溜了。
只剩闻濯跟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僵持不下。
碍于闻濯的身份,他在寺庙里许些年,有下人伺候的时候,根本没真正做过什么重活,更别提端茶喂水的照看人的差事。
可怜如今的摄政王殿下与佛相伴数载,真把抄抄经书、打打坐,顺带画画美人图,以作消遣奉作行事铁律了。
等了半晌不见沈宓有苏醒的迹象,他才出声唤人,板正地叫了几声沈宓的字,却发觉他连丁点儿反应都没有。
上手推了两把,忽然察觉这人实在清瘦的很,不似平时巧着的那副玩世不恭,怕实在给他推出个好歹来,便轻手轻脚地收回了胳膊。
正打算再唤他几声,却见沈宓自己倏地一头坐了起来。
他脸色比方才还要苍白,额上冒了些汗。
&ldo;谁?&rdo;他瞧不见,便有些烦躁地开口直问。
闻濯不紧不慢地拿起一旁的汤药,盯着他攥着身下被衾冒起青筋的手背淡定道:&ldo;我,闻旻。&rdo;
第5章姚清渠
沈宓没料到自个儿冻了一夜会服病不起。更没料到名头在外的摄政王殿下,会屈尊降贵地来大理寺这多阴晦之地,探看他一介病犯。
随意揩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嘴角便带出来一抹客套的笑意说:&ldo;殿下这是怕我就这样死了,太便宜我。&rdo;
闻濯知晓他向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便冷冷道:&ldo;你知道便好。&rdo;
沈宓仿佛真心实意地冲他笑了笑:&ldo;其实殿下也不必这般忧心,这案子如今的局面一目了然,只要您大笔一挥直截下旨结案,一切都迎刃而解。&rdo;
闻濯抬眸盯着他:&ldo;你就这么想死?&rdo;
沈宓偏过首,捋了捋身下打皱的被衾:
&ldo;近日殿下声名在外,想必这朝廷内外大小事宜,殿下也了然于胸,先帝在时待我多加袒护,承蒙恩泽逍遥数年,且还教我平白混了个宁安世子的名头,授着无上殊荣,倚仗先帝声威坐吃等死,实则我这封侯封爵的章程造礼根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听闻殿下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血洗京都内庭之严苛尚且还热乎着,我自知没由没理为板上鱼肉,如何还能冲撞殿下康瑞,自寻不得好死呢?&rdo;
闻濯算是听出来他这一出四两拨千斤借力使力,不自觉皱起眉头:&ldo;既然你这般替我着想,不如老实同我交代、先帝的殊荣为何不承给旁人,却偏偏承给了你?&rdo;
沈宓鼻尖的汤药味道萦萦涌动,他撇下笑脸咧了咧身子:&ldo;殿下说笑了,先帝之意又岂是我等卑贱之人可揣的。&rdo;
闻濯端着药碗的手指暗暗收紧:&ldo;旁人都说你疯了,可我以为你精明的很。&rdo;
沈宓半笑不笑,抿唇未曾接话。
闻濯看着他那张波澜不惊的假皮,气的脑仁直疼,心下有怒又奈他不能,只好伸手掐起沈宓下颔,生硬地抬起拿着的瓷碗,把汤药全都往他嘴里灌了进去。
沈宓反应不及,直接呛得猛咳不止,褐而发苦的汤药不断从他的鼻喉里呛涌出来,沾了他满身。
他倒是也有几分爱讲究,随意捻起身下的被衾把脸鼻擦了个干净,还不忘笑脸盈盈地迎着闻濯不善的目光,同他致歉:&ldo;是我愚笨,实在辜负了殿下一番好意。&rdo;
闻濯冷眼盯着他身上被汤药染的泛黄的里衣,并没有跟闻钦那个草包一样萌生什么怜香惜玉的念头,掐着沈宓下颚的手指分毫未松,他声色浅淡地命令着沈宓:&ldo;张嘴。&rdo;
沈宓像是一个不会拒绝别人的漂亮木偶,面上的笑意还未收起便乖乖听话分开了唇,任由闻濯将手中剩下的汤药接着灌进嘴里。
瓷碗边缘将唇里磕碰出来一道口子,不多时,鲜血便渗着唇缝缓缓现出名目,沈宓伸舌舔去,又正儿八经冲闻濯道:&ldo;多谢殿下不吝照料。&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