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濯一只手摩挲着他的下巴,闻言并没有出声否认。
&ldo;这次他们在朝中所谋的,又是哪个官部?&rdo;沈宓又问。
闻濯道:&ldo;殿前给事中。&rdo;
建立新朝以来,给事中主要职务逐渐变得多重,从一开始的监察百官,纠弹官吏,到后来的辅助皇帝处理政务,给予谏言拟令下旨,从六科之上,成为了堪比丞相的存在。
多年前这个职位就面临空缺,如今朝中监察纠弹政务,均有丞相和都察院来分摊,这个职位也随之名存实亡‐‐
沈宓神色不愉,&ldo;他们当举朝无人吗?&rdo;
闻濯摇了摇头,摩挲的指尖微顿了顿,他问:&ldo;你还记不记得尹毓?&rdo;
霎时间,沈宓几乎是下意识身心一颤。
脑海里当年藏书楼的事情晃晃荡荡地浮出水面,尖锐又恶毒的语言直奔他而来,他隐约又听见尹毓当年与嘉靖帝在书架前的交谈,又看见眼前一片血肉模糊的情景。
他被鲜红刺痛了双眼,接而僵硬着身子将屈青指节猛地捂上了脸。
闻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立马跪下身子捞他,抹到他满颈子汗水,慌得连忙喊了好几声他的名字。
沈宓死死拽住他的衣袖,腌红了眼尾和脖颈,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声来。
闻濯锁着眉头,半屈在兽皮毯子上将他扣在怀里,轻声轻气地一下下抚着他的后背,嘴里念叨叨的什么&ldo;摸摸毛,吓不着&rdo;,&ldo;顺顺背,病痛退&rdo;。
也不知道是真有用还是假有用,过了没一会儿沈宓果真不疼了,埋在他怀里,一张嘴声音嘶哑的喊他:&ldo;闻旻…我…&rdo;
闻濯伸手摸他的眼睛,将他睫毛上的泪花楷去,又俯身去凑他嘴唇,&ldo;天色还早,我抱着你睡一觉,睡醒了就不疼了。&rdo;
沈宓晓得他是在胡说八道安抚慰他,但这人的怀抱实在是太过温暖,哄着他的嗓音低沉又迷蒙,宛如梦里来的一阵呓语似的,招的他没三两下就被蛊惑了过去。
殿外春光旖旎,喜鹊登枝,殿里炉火烧的恰如其分,沉水香也燎的不清不浅,闻濯置好了殿里的一切,将沈宓放到里室软榻上盖了张毯子,俯身吻了吻他的眉目,才起身挪步出了殿门。
作者有话说:
恋爱要谈,剧情也要走!
注:钟自照,自照的含义是&ldo;三镜自照&rdo;,三镜是指,铜、史、人,&ldo;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知明得失。&rdo;出自《全唐文纪事》。
手如柔荑出自《洛神赋》
桁架:是指古代的衣架。
&ldo;给事中&rdo;,&ldo;章华台&rdo;包括皇后封典,都是真实存在的职位,建筑和礼制,给事中的权利在历史后期也确实是越来越重。
还有封后详细的过程很多细节,我就没着重描写,皇后没有&ldo;回门礼&rdo;,皇后回娘家叫做&ldo;省亲&rdo;,一般来说也很难得,只能由娘家的人进宫拜见。
第34章柳下惠
今日皇帝喜宴满堂喝彩,趁着众人酣畅,姚如许打着出章华台透气的名头,一路赶去了参政殿。
届时闻濯正在里头等着他,殿外由金吾卫暗中看守,见来人是他才没有出面撵人。
进了中殿,闻濯正背对着他,望着堂上的&ldo;如日之升&rdo;四个大字一动也不动,似乎是走了神。
姚如许近身行礼,喊了一声&ldo;殿下&rdo;。
闻濯转过身,神色瞧上去并不明媚,直截了当问道:&ldo;尹毓为何会跟阆州那位搅在一起?&rdo;
姚如许低着后颈,&ldo;微臣并不知悉。&rdo;
闻濯冷笑,&ldo;那你还能知晓什么?&rdo;
姚如许不卑不亢道:&ldo;年初查的漕运之事已经有结果了,如殿下所猜测,江南一带确实有条&lso;阴路&rso;悄悄夹带私货,上岸后就在漕运尽头的湖州本地,组织起了一个黑市进行交易。&rdo;
漕运走的是水路,一般正常由官府督办运送货物,沿路进行贸易,这样的正规的形式俗话称作&lso;阳路&rso;,与之相反,期间凡是夹带私货通过官运来进行私下交易,夹带市面上严格管控货物进行兜售的,就叫&lso;阴路&rso;。
大型漕运商贸行动一般都会由官府严格把控,但这中间不乏贪赃枉法的官僚,在收了封口的赃款之后,他们会默认走私方货物的正规性。
到达交易目的地之后,跟随差办漕运货物的官员,也会在卖方卸货交易之后,在其中抽取一部分的利润,其余剩下的才归走私者所有。
由于上头挣破头都要来分一杯羹的官僚实在太多,一重重的利润抽取下来,交易后实到的钱财所得也剩不下什么。
走私的货队因为入不敷出而变得越来越少,一旦没有了分赃的钱财来源,管理漕运的官员就开始自己盘算起这种赚黑钱的门路。
于是慢慢地,原本的走私工坊、商队成了批发货物的卖方,而官僚则成了直接交易方,他们利用漕运的管控便利,自己在其中夹带私货,到达目的地以后,又通过哄抬价格来争取暴利。
经年累月,这条水路贸易链中的交易所得钱款,基本上都是压榨着平民进了官僚的口袋,所以哪怕从南方支州呈上来的奏章禀报&ldo;风调雨顺&rdo;,京畿官员前去实地考察时,也还是会遇见民不聊生、路有冻死骨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