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王后伏拜相迎。
蒲茂和她入到寝宫。
坐下后,蒲茂端详苟王后,说道:“你好像有些胖了?”
苟王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答道:“回大王的话,连着下了多天的雨,贱妾几乎没有出过寝宫的门,可能是活动得少了吧。……大王却是瘦了。”
蒲茂说道:“瘦了么?”
苟王后说道:“瘦是瘦了些,但瘦些,倒更精神了。”
蒲茂笑道:“不精神不成啊!你也是知道的,代北已经开战,此战关系到我大秦下一步的用兵,不容有失,前线的军报一道接一道,很多都需要孤亲自决定,孤必须要打点起全幅的精神才成。……最近忙了点,也所以少来见你。”
听到蒲茂提及代北的战事,苟王后由此想到了另一件事,便就说道:“大王,好几天贱妾没有闻听到赵染干的消息了,他是不是已被吕明、季和击败了?”
赵染干奉莘迩的军令,南下骚扰蒲秦的京畿地带,这是十几天前的事情。蒲茂闻报之后,本是想派别的部队对付赵染干的,但季和主动请缨,毛遂自荐,愿与吕明往去迎击,——仇畏对此当然是欢迎之至的,蒲茂遂就从了季和的此请,遣了他与吕明担负此任。
蒲茂说道:“赵染干此贼所部俱是铁弗轻骑,来去如风,季和、吕明统兵北上后,尽管想方设法,然至今尚未抓到他的主力,‘击败’称不上,但现在已经将之逐出京畿了。”
苟王后放下了心,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怎么,莫非你还担心我咸阳会受其害么?赵染干寡谋之徒,其部亦才两千余众,这点人马,就是孤放他不管,他也对我咸阳造不成半点的危害。之所以孤令季和、吕明截击之,所为者非我咸阳,而是为我京畿沿边的百姓不受其扰。”蒲茂呵呵笑道。
苟王后愤愤不平,说道:“当年赵宴荔、赵染干、赵兴父子投附大王,大王待他父子极厚,却他父子相继背叛大王。赵宴荔虽早授首,惜乎赵染干、赵兴兄弟还漏网於外,於今且骚扰我咸阳京畿。想起来,这真是令人痛恨!”
蒲茂不以为意,说道:“反复不定,此铁弗之性也。王后,寻常细民,做人做事,首先问的尚且是己心,况乎於孤?只要己心可安,则彼辈之反复,就任他们去罢!至於仁义、狡诈,是非好恶,美誉、恶名,千秋青史,自有后人评断。”
苟王后与蒲茂夫妻一二十年,很了解他,通过他自信的语气,听出了这番话中,他没有讲明的话意,很显然,蒲茂有十足的信心,后人送给他的会是“仁义”、“美誉”。
说话间,蒲茂腹中“咕噜”响了一声。
苟王后说道:“大王还没有用膳么?”
此前蒲茂来找苟王后,大多时候,都是用了饭来的。
蒲茂揉了揉肚子,笑道:“别说晚膳了,今儿个忙了一整天,午膳都没怎么吃!不瞒王后,孤这会儿着实是饿了!你有什么好吃的,快快给孤拿来。”
苟王后心疼地说道:“大王!再忙,膳食总归是要吃的啊!大王是我大秦的主心骨,不爱惜龙体怎么能行?”赶紧起身,顾不上抚平皱起的衣裙,就要出去。
蒲茂叫住了她,问道:“做什么去?”
苟王后说道:“贱妾下厨,给大王作些饭食。”
蒲茂笑了起来,说道:“你如今是我大秦的王后,一国之后,哪里需你亲自下厨?你不要去了,叫宫女们给我备些吃食即可。”
苟王后犹不欲听,蒲茂也站起来,拉她坐回,笑道:“这些时日,军务、政务,堆积如山,从早忙到晚,处置不及,我实在亦是竟觉疲累了。王后,自孤登基以来,许久我已是未曾听过你唱歌了,你唱首歌,给我来听吧。”
蒲茂今年三十多岁,和莘迩的年龄差不多,正当壮年,平时总是神采焕发,精力十足,然而,一则,这两年蒲秦的摊子大了,各项军政事务也就多了,本来就已比往前忙碌,二者,最近又多了北伐拓跋倍斤这桩头等要紧的大事,确如蒲茂所言,这些天,他忙得脚打后脑勺,非但饮食不规律,睡眠也睡得少,故此观其面色,与之前相比,诚然颇憔悴疲惫。
苟王后便就应道:“是。”一叠声催促宫女去备饭后,她问蒲茂,说道,“大王,为预祝北伐拓跋倍斤,王师旗开得胜,贱妾为大王唱一曲《无衣》好么?”
蒲茂摇了摇头,说道:“不,不。我想听你唱《牛呢上山了》。”
《无衣》,是苟王后专门学的,却没料到蒲茂想听的,是他们氐人的这首儿歌。
这首儿歌,在蒲茂和苟王后的儿女们还小的时候,苟王后是没少唱的,通常是唱来哄儿女们睡觉。——蒲茂小时,亦是常听此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