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内外已经挂了红绸红缎,挑高的金纱红灯笼,把正厅里的大牌匾都映得喜气洋洋。天井里的杨树枝上挑了长长的鞭炮,红色的炮纸已经洒了一地,那么喜气盈门的样。远远看着齐越扶着知妙走过来了,那些丫鬟仆人都连忙行个礼。
齐越没有应,到是知妙微微地点了点头。
两个小夫妻急急地就进了正厅的门。
正厅里也是宾客迎门,跟着曾荣忠很是有些交际的,再加上冲着荣敏王妃面子来的门客,都盈盈地坐了一圈儿。当齐越和知妙进门的时候,正站在厅堂里,背对着大门的那个人转过身来。
个子高高大大,样子白白净净的,脸庞看起来也不凶恶,到是真真的书生气十足的样子。转过身来一看到知妙和齐越进门,脸上就露出一点欣喜之色:
“二弟,你来了。”
曾齐越的脸色略变了一变,点头道:“大哥,恭喜了。”
曾齐明正想回应,话还没有说出口,旁边就有个人迎过来,一伸手就扯住知妙,满脸笑容地:“哟,这是二弟新进门的小娘子吧?早就听说是老太太娘家的嫡长女,长得又慧质兰心,聪明过人的,今日这一见,啧啧,果真是不错呢!”
知妙一听到这话,且怔了一怔。
待抬起眼帘一看,面前站了一个略略有些发福,脸色白白净净,长相普通中还有三分秀气,到是个很大家闺秀的模样,只不过穿着湘绯色长衫的小腹微微地隆起,行动步伐也略有迟钝,眼看着是已经身怀六甲,过五向六月,已经出怀了。
旁边跟着的丫鬟连忙向知妙说:“二少奶奶,这就是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娘家姓林,祖父便是朝里官至一品的林老尚书,大少奶奶乃是林府二老爷家里的嫡长女,芳名唤作如娥。”
知妙一听旁边丫鬟的话,心头便立时咯噔响了一下。
哟,这还真是凑巧,冤家情仇什么的,越是想要躲开,居然越是都凑在一起了。
知妙还没有开口,林大少奶奶已经一把握住她的手:“你们也不必那么凭白的说了,难道二少奶奶还能不知道我是谁?就算二少奶奶不知道我是谁,但我心里可是知道二少奶奶这等人物的。一进了家门,可就是风起云涌,咱们曾家平平淡淡二十载,都败在二少奶奶的一个笑容里了。我说的是不是,二少奶奶?”
知妙听她这般的话,知道她心里在计较什么,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回道:“大少奶奶谬赞了。知妙不过是商贾家里出身,算不得什么名门,大少奶奶乃是名门之后,上有祖父高官,下有母亲诰命,自然家教礼制,比知妙高上许多。知妙不过是些许认得些字,会算些什么帐目,即使说什么风起云涌,不过是帮家里清清那些多少年不动的帐单,哪里比得上大少奶奶跟着大少爷,解元高中,将来要登高受封,说不定更加的风光八面呢。这般的大少奶奶,又怎么会曲就来和我这小门小户出身的人比呢。”
知妙话里带话,拐弯说话的本事自从来了曾府之后,是被逼得更加精进了。
有时候她自己都不想说这样的话,但是被人踏在脸前的时候,除了竖起自己防卫的刺,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若是你后退,她们便觉得你好欺负,你若是直接回了,她们便觉得你存心找碴;这话中带话,连挤带兑的分寸,也是分外不好拿捏的。
林如娥听到知妙的话,眼睫微眯了眯。只是这样一来一往,她就对知妙到底什么分寸有了底数。但是她心底里的怨气正是朝天生着,现在她的丈夫又是府里最风光的,她不趁这个时候找知妙这二房的麻烦,又待何时?
这里林大少奶奶正想说什么,忽然里面有人报:“老太太来了。”
那些迎贺的宾客一听这个,都纷纷站起身来,退让到西花厅里去。曾荣忠叫人在花厅里摆了茶酒果点,大家边吃边聊。
曾老太太被人扶着从里头走了出来,坐到正厅上座上的时候,脸色有些微红,还咳了两声。
曾齐越立时问道:“祖母,你身上不好?”
曾老太太咳了两下,打起精神来:“这是说的哪里话,你老祖母身子骨硬朗着呢,这不过是点倒春寒,我嗓子不舒服咳两声,没甚么大不了的。”
曾齐越看着曾老太太的脸色,没有再应声,而是微微地皱了皱眉。
知妙这边和林如娥并曾齐明都上前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略点了点头,对三人道:“都起来罢。知妙你不是身上还有伤处,快起来罢。”
这一句话,可是亲疏有别,远近分明。林如娥立时眼睛都瞪直了,幸好旁边曾齐明把她拉起来。
秦氏在旁边看到老太太坐定,这才立时迎上去,虽然上一次吵闹得脸色都难看,但毕竟还是一家人,而且今儿秦氏觉得脸上大有光彩,她嫡生的儿子还是曾府里第一个秋试拿了功名的人,就算是她再怎么不讨老太太喜欢,这曾家长孙的名头总还是有的吧。
秦氏到那里便说:“老太太,今儿可是大红喜报都贴在了我们曾府的外头了,人里里外外地可是围了好几圈;也是咱们家齐明争气,硬是在秋试里拿了头名解元回来,可是给咱们曾府争了光,连带着给仙人们都光宗耀祖了!”
曾老太太咳了两下,说道:“这话我刚刚在里头都听到了。的确是很好,齐明这孩子肯用功,拿了功名,可是大大的给你爷爷、你们祖爷爷脸上都添了光。”
齐明这也是鲜少被老太太夸奖的,连忙跪下磕头:“谢谢祖母夸奖。”
“快起来罢。”曾老太太说着,又咳了三四声,“平素里我是不太管你,你能争气,也是你自己的本事。无谓什么夸奖不夸奖。”
齐明喜滋滋地就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