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屎男!她一定要杀了他!
她情绪失控在房子里大闹起来,捧着那锅狗肉,更是十分激动了。她心爱的小狗如今成了别人桌上的美餐,叫她如何接受!世界又孤苦伶仃地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狗屎男真该死,就算挨千刀、挨万刀也难解她心头之恨。欺人太甚了!所有的不满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她一*就踢翻了橱柜上的钢锅,红汤、狗肉滚了一地。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提起一把靠背木椅就往墙上撞,撞得稀烂,掉下来一块长长的木条。她挥起木条拿屋里的东西出气,瓷碗打得粉碎,水龙头都打歪了,触动了开关,里面的水嗖嗖的流出来。她又到了客厅,首先给液晶电视机吃了一棒,接着冰箱、餐桌、电视柜、沙发,电子琴无一幸免,她又到了房间,不知怎的把木床的一条腿给打瘸,厚实的床垫滑下来,躺在地上。厨房里漫出来的水一路淌了过来,湿了床垫上的豹纹毯子。她最后到了厕所,不知哪里来的铁锤,劈头就向马桶上砸,连马桶都给砸得粉碎。
她终于耗尽了力气,铁锤从手里滑下来,掉在地板上,将地砖的一角撞飞起来,飙到墙上,摔出刺耳的声音。汝恩看看手,起了一颗颗晶莹的水泡,有的还破了皮,小腿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木条给割了一道口子,渗出的血已结上一层厚厚的疤。身体的疼痛永远都及不上心里的,失去小狗,那是最深最深的伤痛,没有什么能及得上。
拆了他的房子都不解恨。
厨房里的水一路流,一路流,流到洗手间,从马桶烂掉的口子排了出去。汝恩痴痴的踱到厨房,关了水闸,又呆呆的从房间里的窗户翻出去。
第十八节 染血的转机
嗓子太累,再也哭不出声音,只有眼泪哗哗的一直流。汝恩坐在沙发上,失了魂,胸前的裙衫湿了一大片。对一堆死物出气有什么用,罪魁祸首已经逃之夭夭。
她的高烧还未退,手臂的药膏只涂了一半,现在又添两处新伤:水泡和脚伤。里里外外的伤夹着她,她快痛死了。死者已矣,生者坚强,她总是要活下去的。因为满手是伤,她只能抬起肩,埋下脸去抹干两颊的眼泪,再从医药箱里翻出两颗胃药当成退烧药吃下去。
她讨厌这样的感觉:亲人突然从身边消失。她对楚芳云和苗建淮是有很多怨恨的,母亲让她没有父亲,父亲让她失了母亲,但他们去世的时候,她的心却是深深的被震动了,震得五脏俱裂,痛得叫人晕厥,就像身上的肉活生生的让人给割去。而如今,她的肉又让人割去一大块。
她给自己上药,心药和身药,白色小棉棒蘸了紫黑色的药水,一层一层的抹在伤口处。忽然,外面 “嘭!”的闷响,像是什么实心的东西撞在门上,想是隔壁的牧羊犬又来找小狗玩,小狗都不在了,还玩什么玩!汝恩十分难过又累极,不去理会。接着又是一声闷响。汝恩停下手,心存一丝侥幸,会不会是小狗回来了,于是急着去开门瞧瞧。
汝恩一开门却看见一团血人直生生的倒进来。他面朝下,肩上、腿上、胳膊上到处都是长长的刀伤,血涌如泉,浸湿了棉布衫和牛仔裤。汝恩吓得连声音都喊不出来,下巴掉到地上,合不上嘴。她用脚去推推他,将他翻转过来,那沾血的脸上,分明认得清是狗屎男。他大概流血过多,晕了过去。汝恩现在的心情是复杂的,她不知道该幸灾乐祸还是加以同情,或者是从厨房拿把菜刀来补他两下,反正他身上已经这么多伤口了,也不在乎多这两刀。想到小狗,想到他现在伤成这个鬼样子,她艰难地下决定,最后只在他伤口上重重的踩躏了两脚。
这一踩却让昏迷的狗屎男痛醒,他虚弱的喘着气,大势已去,快要死了的样子,用微弱的声音央求着说:“救救我!有人要杀我。”说完又昏了过去。
呵!精彩!想杀他的人不止苗汝恩一个人!
外面真的有一群男人的声音。汝恩探出头去,那群黑衣男人个个手里拿着尺多长的砍刀围在狗屎男家外转,势要取了他的性命才离开。汝恩赶紧把狗屎男的脚往屋里一拉,整个人都进来了,再小心翼翼的叩上门。她不是要救他,人躺在这儿,只是怕那群黑衣人误以为她和他交情很深,或是有什么脱不了的干系而杀她灭口。
她将他拖到一张小狗睡觉的地毯上,把小狗玩耍的鸭公仔枕在他头下。这样待他,已算客气了,他是远不如狗的。他流出的血不得不让汝恩皱紧眉头,满屋都是血迹,连刚垫上的地毯又让他给弄脏了。汝恩是整洁的人,最讨厌脏乱。要命的是那伤口还不断涌血。汝恩不得已拿了纱布来替他缠住伤口,止住血,又找了张旧棉被披在他身上。
汝恩带伤带病的清洁掉屋里的血迹,想缓缓气,拖把一扔,坐在沙发上休息,真的太疲惫了,就这样仰在沙发上呼呼睡去。
一个新的转机就从这里开始。
第十九节 以德报怨
汝恩的头烧的昏昏沉沉的,又不知怎地半夜里爬到床上。第二日起身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整个晚上虽是睡着,但眼泪一直淌着,泪垢干到一块,粘得眼睛睁都睁不开。头也痛得快要炸开,她搓搓眼,找了退烧药和头痛散吃下方才觉得好些。待清醒之后,又想起痛失小狗,心情凝重要来,两道愁眉锁得十分的紧。
玄关处躺着的男尸着实让汝恩吓一大跳。浅色碎花旧棉被拉上来一直遮过头顶,只露出一双着亚黄色牛皮鞋的脚。汝恩这才意识到他是狗屎男。这样算起来,她是救了他一条狗命。他害死她的狗,她以德报怨,救了他,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她甚是觉得自己太善良了。只可惜他命太薄,没熬多久就两腿一伸,去了。他死了,汝恩竟有些失望。
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人。活着都斗不过人,死了还能有什么?汝恩见过的尸体不是少数,小时候母亲在殡仪馆替死人化妆的时候,汝恩就站在旁边看。她看他们是睡着了,解脱了,没有烦恼了。活着没有永恒,只有死亡才能永垂不朽。如今自家屋里死了一个人,汝恩打从心底还是怕的,两只带伤的小手一直抖啊抖,颤微微的去揭开死者头顶的棉被。
这样的经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年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盖着一张白色的布毯子,只露出穿着黑色雨鞋的脚。母亲在一栋大楼做清洁时突然猝死,法医判断是营养匮乏,疲劳过度引起心力衰竭而死的。她死的时候什么也没留下,只有一只黑匣子,装着汝恩身世的黑匣子。没想到事过一年,汝恩又要去做同样的事,她到车祸现场去辨认尸体,那是她刚相认的生父,以及生父的原配夫人。那场车祸发生在郊外,父亲死时只有几件破衣裳和半张草席遮身体,他躺在山地上,浑身是血,脑浆溢出,让人见了哪会觉得他是富可倾城的商人。他身上的破衣裳和烂草席比起母亲的那张白布毯可逊色了许多,充裕的金钱也没让他在死的时候光辉什么。身外物大致都这样,生带不来,死带不走。
旧棉被下面是一张精致的脸,毫无生气,没有血色,嘴唇也是泛白的,可凹凸有致的线条依然看得出那是一张立体的脸、漂亮的脸。狗屎男死的时候,汝恩才发现他是这样的好看。一时出了神,竟不由自主地探出手去刮他尖挺的鼻梁。
男尸的眼睛突然张开,直盯住汝恩,吓得她退翻半个跟斗。他还是活的!他吐气如丝,生命迹象微弱,往日的自大自负全不复存在,只隐约地从眼底透出幽幽的伤痛。只是一夜的时间,他两腮之间竟蹦出黑色胡须头,更显人沧桑。汝恩这样看他又觉得他可怜极了,跟那个残害她小狗的人,不是同一个。
他微颤颤的张嘴说着:“渴,饿,想喝粥。”
想喝粥!哼!汝恩刚升起的怜悯之心忽然又没有了。他不死,汝恩也有些失望。
汝恩把吃剩的面汤倒进金黄色的食盆里端了过来,送到他面前,说:“没粥!喝这吧!”
他全身都是伤,动弹不得,汝恩只得扶他起来,靠坐在墙壁。他没办法喝汤,她拿小狗的汤勺一勺一勺地喂他。她根本就不是想要好好照顾他,面汤也不知怎地弄了他一脸,暗红色血渍混作黄褐色,滴下来,滴到染血的棉衫上,形成另一色图案。
他喝下大半碗泡面汤,人才稍稍精神些,干裂的白嘴唇也滋润平滑了,可是气色还是很差。他盯着金黄色的食盆,喘着长气问:“你家的碗颜色怎么这样鲜艳?”
碗?也对,是碗,是小狗的碗。这是小狗吃狗粮的食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