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含着花生糖,含糊地“唔”了一声,没告诉他自己原本打算今晚就搬走。
他和哥哥一起住的房子经常停水停电,人们为了生计四处奔波,早出晚归,邻居之间相处的机会并不多。
其中最熟悉的邻居,一定是隔壁的罗婶。罗婶性格直爽,待人热情,没什么文化,是个典型的劳动妇女,独自把两个儿子拉扯大,很不容易。
每逢过节,罗婶给儿子炖了肉或是煮了鱼汤,一定会用家里的碗装着,分给他和哥哥。
家里现在还有罗婶送来的一只瓷碗,因为当时搬走得急,忘了还。
但现在也没机会还给罗婶了。
罗婶家的两个儿子都死在前线了,前后只隔了不到两个月。罗婶接连收到两封慰问信,接受不了儿子死在异乡,连尸骨都见不到,从此整个人性情大变。
半个月前,罗婶上吊了,尸体好几天才被发现,陈念得知消息后,去送她了最后一程。
隔壁的一家人都没了,就算他这时候搬回去,好像也没个人能说话。
过完中秋再走也行,陈念心想,住在军区收信还方便些,这里无论做什么都是享有优先权的。
当然,前提是,如果陈今那个笨蛋还有在给他寄信的话。
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一点,时针跳动的细微声响被深夜无限放大,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沉默不语,各怀心事。
程问音一遍遍抚摸着宝宝手指上抽血留下的血点,一边走神回想着今晚的经历,心里五味杂陈。
他刚刚说谎了,他其实是怨过的齐砚行的,就在今晚。
他帮宝宝换好衣服后,四处翻找雨伞,怎么都找不到那把藏蓝色的大伞。
宝宝一直在哭,哭声越来越虚弱,夹杂着咳嗽和干呕,程问音急得额头冒汗,恨不得把宝宝护在怀里,冲进雨里。
四处翻找无果,程问音终于想起,齐砚行上次离家前,他亲自将那把伞放到了他的行李箱里。
明明是他自作主张,担心齐砚行在外遇到暴雨天,所以把家里最好的一把伞给他带走了,齐砚行明明对此不知情,但是那一刻,他却在心里怨齐砚行。
为什么他不在。
为什么在这么无助的节骨眼,宝宝需要爸爸,他需要丈夫的时候,齐砚行不在。
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很想像宝宝一样,用哭声把难受发泄出来,可是他不能。
冷白的灯光看久了眼眶酸痛,程问音仰头靠着墙,闭上眼睛,轻轻吐了一口气,将矛盾与挣扎重重咽回去。
他知道自己不该产生那样的想法,做了妈妈的人应该坚强,应该做宝宝的守护神才对,他不能怨天尤人,必须振作起来。
愧疚压在他心上,他暗自发誓,永远不要告诉齐砚行今晚发生的事。
第二十二章
宝宝因为急性肠胃炎,要在医院住一星期院,除了每天输生理盐水之外,只能喂一些医院提供的米汤,肉乎乎的脸蛋都瘦了。
药是苦的,宝宝不愿意吃,程问音每次喂药都要哄好久,各种招数都试过了,连小鸭子和花生糖都不管用,宝宝不大哭一场是绝对不会张嘴的。
好不容易被哄骗着吃完了药,宝宝气鼓鼓地趴在程问音肩上,哭得一抽一抽的,还哼出了一句“爸爸”,仿佛是从妈妈这里受了委屈,要找爸爸来评评理。
程问音拍着他的屁股,温柔地哼着童谣,喂给他一小块花生糖作为乖乖吃药的奖励。
宝宝总算停住了哭声,腮帮子鼓鼓地含着糖,慢吞吞地嘬着甜味,主动去拿刚刚被他扔到一边的小鸭子,抱在怀里拍拍,像在安慰小鸭子。
糖化完了,宝宝咂咂嘴,去拽程问音的手,“妈妈……”
糖的音还没发出来,程问音就知道宝宝想要什么,他亲了亲宝宝的额头,“每天只能吃一点,等宝宝病好了回家,妈妈再给宝宝做好多好吃的。”
宝宝瘪瘪嘴,不高兴了,抱着小鸭子蒙进被子里,不理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