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初五这一日,芜锦司掌司使林昱大人回了黎阳,一身便衣,满身风雪。
林昱到了黎阳之后先进宫拜见了景阳帝,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大魏与大荆的边界之处游历,微服于各地之间,也是在途中得知了大魏的魏太后最近身体抱恙,似有向大荆主动交好的意思。
所以他才匆匆的回来黎阳,想要跟景阳帝求证此事,只不过在回黎阳途中,又因为别的事情又耽误了一段时间,才提前命人捎信给子悠,但信中并没有提到有关于大魏的事情,只是匆匆跟他说要回黎阳一事。
见过景阳帝之后,与景阳帝说了这件事情,景阳帝的脸色有些不好。
“原本觉得皇姑姑只是身体抱恙罢了,没想到大魏太后身体有疾之事,竟然连大魏的百姓都知道了,由此看来,皇姑姑的身体怕是已经……”景阳帝双手抱拳撑在桌子上,抵着额头,身上的情绪就连站得老远的林昱都可以感受得到,凄清又哀戚。
“那皇上这边要如何?说到底魏太后也是从大荆出嫁的,这么些年都未曾归过故土,如今身患重病、抱恙在床,理应派人前去探望。”林昱站在崇阳殿内,一身官服衬得身材修长,胸前一只张牙舞爪的白虎,头戴紫金冠,容颜虽比不得子悠那样的俊美,却也棱角分明,俊逸非凡。尤其是那眉眼,眼角上扬、似笑非笑,也是别有一番风姿。
“皇姑姑这事耽搁不得,这些日子朕也已经收到了从大魏那边皇姑姑的家书,满满的都是思乡之情。也一早就做了安排,等待十六开朝之后,再做商议。此事来得太急,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人选。林昱大人心里可有较好的人选?”景阳帝微抬起头,双手放下置于膝盖上,询问着林昱。
“回皇上,微臣久不在朝,今年大荆官吏调动者又甚多,微臣不敢贸然开口,怕会扰乱了皇上的计划,皇上今日既然在微臣面前提起了此事,想必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微臣也是个粗人,成天喜欢舞刀弄枪的,有些事情还要皇上做决定才行。”林昱态度极淡,这一番话说下来情绪分毫未变,如果不是听他说自己是一个粗人,就单凭他自身的气质来看,那完全不是一个武人可以具备的。
林昱看起来是一个儒雅万分的人,不像昌武将军那样看起来就完全的是一个武将,也不像子悠那样看起来不似凡间人,他身上的气质让人觉得很舒服,尤其是在这不喜不怒不争不抢之间,对比起来,他的特点确实是更加的突出。
“林昱爱卿这么久不见,这性子可还真的是万分都没有改变,还是这样的一度置身事外的样子。如果不是朕了解你的性子,你这样的怕是会被当作来敷衍朕而说的话了。”景阳帝轻笑道,对他的推拒并没有表示出来不满意。
也正如他所说,如果说子悠是明面上什么都不在乎,私底下却将事情考虑的周周全全的话,那么林昱就是那种万种事情皆不考虑,心里有什么话说什么话,有什么事说什么事情,完完全全的就是一个直肠子。如果不是景阳帝将事情交待于他,那么他就是一副“各人自扫门前雪,勿管他人瓦上霜”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态度。
不管你是谁,都请不动他分毫。
“皇上抬爱了,这些事情微臣确实是不怎么清楚。还请皇上恕罪。”林昱也不为自己辩解半句,景阳帝说什么就是什么,全盘收下。
“既然如此,林昱大人这样事事不关心,那么为何前些日子朕曾听闻子悠大人说,林昱大人回来之前特地写了封信,交于了子悠大人,这样看来确实不像是万事皆空。”景阳帝眉眼弯弯,态度甚是和煦的与林昱说话,对于这件事看起来似乎像是询问。
然而并不是,景阳帝这是在质问他,他向来擅长以这种漫不经心、笑容盈盈的样子来质问,这样的景阳帝,林昱心里很是了解。
子悠大人,林昱我可是刚回帝都黎阳,就接到了子悠大人你丢给我的巨*烦。
“回皇上的话,子悠大人新官上任,再者又跟微臣是同僚,以后要时常在芜锦司相处共事,微臣怕自己贸贸然的回来,会对子悠大人造成不必要的影响,因此在臣被困密阳之时,叫手下带了信回来了帝都黎阳,顺便跟子悠大人问一个好。”林昱不骄不躁,说话也是跟平常无异,跟景阳帝说。
“如此说来,倒也是情有可原。”景阳帝平淡的说,随后询问他说:“方才林昱大人所言好像说是被‘困’在了密阳,为何用这一‘困’子,难不成是途中还出现了什么没有预料的困难?”
“臣从边境再来帝都黎阳的归途之中,绕去了密阳,顺带凭借芜锦司掌司使的身份,去了密阳军队里看了看,所以就有些耽搁了。”
“林昱大人为何会绕去密阳?可是密阳那里出了急事需要大人前去解决?”听林昱提起密阳,景阳帝骤然又想起了苏越挪用军费之事,目光冷得像结了冰一样,看向林昱,想在他这里要一个答案。
“回皇上,微臣也是在归途之中,竟碰上了许多颠沛流离的百姓。微臣心念一动,心想近日来并没有听说过密阳那边有较大的灾情,为何会如此,所以微臣就前去密阳看了看。”
“可有找到什么?”景阳帝眯着眸子,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微臣先是询问了那些仓皇出逃的流民,才得知原来密阳那边闹的不是饥荒,也不是水患,竟然是兵灾!皇上,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林昱的话铿锵有力,也是将自己所见所感说了一个清楚,再回想起那些日子看到的情景,不由得连心都在打颤。
“兵灾?何为兵灾?”景阳帝坐直了身体,目光紧紧的锁在林昱的身上,不懂他所说的兵灾是什么。有蝗灾、荒灾、水灾,可是这兵灾……
“皇上可知,大面积的密阳军队倾巢而出,在密阳的土地上大肆掠夺百姓的食物、金钱之事么?那看起来完全都不像是将士,反而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强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惨绝人皇的景象,微臣想皇上这辈子都不愿意看到。”
林昱从难民那里得知密阳兵荒成灾,眼看着妇幼老儒一个一个的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衣衫褴褛、颤颤巍巍的。眼看着襁褓里的幼儿因为没有食物、没有衣服而活活的饿死、冻死,他却对这样如此悲惨的情景,没有任何的办法。
骑马来到了密阳,摸到了密阳军的驻扎地,远远的看过去,军旗早已经不知所踪,军队里的将士们早已松松散散,连一个站岗守卫的士兵都没有。仅剩下的那些人,不是在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赌博,就是在一起嘻哈玩闹。甚至还有从密阳各地抢来的妙龄女子,被他们逼做了军妓……
林昱当时看着这一盘散沙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抓住一个正逼迫女子的官兵,将其一把从床上拽下来,还没等他看清楚是谁,立马挥刀朝他砍了过去,顿时血流满地,那名女子也早已经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