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瞬间变得湿润,马南忽然上前两步,紧紧地抱住父亲。
那是种久违的感觉,父亲的身子依然高大,只是,他的背已经略有些佝偻,身体的温度也没有记忆中的灼热。
“你不会死去的,因为你还有我们这些孩子,我们一定会保护你不受伤害。”他说。
父亲也有些哽咽,声音却变得慈祥:“你们都是好孩子,只要你们兄弟姐妹能幸福快乐地活在这世上,我就算死也再无遗憾了。”
“没有人能伤害你,我发誓。”马南坚定地道。
父亲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孩子,你能这样说,我真的很高兴。你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些无助的孩子了。”
马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想永远紧紧地抱着父亲,像小时候在他怀里一样。
“如果你真想帮你的父亲,就必须做出牺牲。”这回说话的是一直在边上沉默不语的卖酒老人。他的汉语说得非常生硬,还有些字发音极不标准,需要用心才能听得明白。
马南一怔,松开抱住父亲的手,转身面对着卖酒老人——巴族最后的巫师。
“我愿意用生命来化解父亲和巴族的仇怨!”马南的语气异常坚决。
巴族巫师慢慢摇头:“用生命来化解仇怨,这代价似乎太大了些,就算真能如此,你的父亲也不会同意。我刚才所谓的牺牲,只不过是要你改变一下现在的生活。”
“改变现在的生活?”马南疑惑不解。
“而且时间不会太长。”巴族巫师沉默了一下,接着说,“也许是三年,也许是五年,你便可以重新回到现在的生活里。”
“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做?”马南问道。
巴族巫师犹豫了一下,目光从马南身上划过,落到父亲的身上。父亲——巴融面有难色,似乎要让马南做的是件异常艰难的事。
“孩子,我实在不忍心让你为我做出牺牲,但是,我不知道在我那些孩子中,除了你,还有谁能在将来,完成我的心愿。”
“那么,就让我来完成您的心愿吧。”马南这样说的时候,居然有了些悲壮的感觉。
巴族巫师盯着巴融道:“你还是说了吧,马南是个懂事的孩子。”
巴融再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道:“既然我躲在那边陲小城,巴图都能发现我的行踪,那么,我相信,他终有一天会再次找到我。如果我遭逢了不测,那么,这世上就没有人知道那些圣物的下落了。”
“如果巴图找到了您,他在没有得到圣物之前,一定不会轻举妄动的。”马南说。
“就算巴图不会要我的性命,但是,族人对我这个背叛者早已恨之入骨,落到他们手里,你想他们会善待我吗?而且,尽管我盗取圣物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我终究还是背叛了我的部族,我也实在没有脸面目面对族人。”
“那么,您可以躲得远远的,不让巴图再找到您。”
“人的年纪越大,胆子就越小。我遣散你们兄弟姐妹,就是想一个人躲到一个什么地方,了此残生。如果这样还是被巴图找到,那么这就是我的命,我也就认了。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有一桩心事未了,那就是那批圣物。”
马南皱眉,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可是,我不能将圣物的下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这不是信任的问题,而是谁知道了这个秘密,都无异于在他的头上悬挂了一把刀,刀随时都会落下来,要了他的性命。”
马南吁了口气。从古至今,宝藏总是和死亡紧密相连,在他内心深处,他宁可为父亲去死,但却不希望因为宝藏,而把自己置身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可是,在这世上,除了你,我又不知道该把这副重担交到谁的肩上。”父亲叹息一声道,“雷宇虽然勇猛,但缺少智谋;东城不缺少才智,但却贪图安逸;京鸿太过平庸,能力有限;玉虎沉溺女色,性格懦弱;红棉与楚雁又都是女孩。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才能当此重任。”
马南不语,他知道父亲必定已经想出了两全的办法。
“所以,想来想去,我决定将圣物的下落,藏在一个只有你才能找得到的地方。”父亲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但是,圣物的下落虽然只有你能找到,我却要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找到他,甚至忘了今天我跟你说的一切。”
马南疑惑了,自己既然不知道自己能找到圣物,又怎么能找到它呢?而且,今晚听父亲说了这许多关于巴族的事情,又岂是想忘便能忘掉的?
这时,巴族巫师忽然站了起来,他的身子本来又瘦又小,但这一刻,马南看着他时,忽然觉得他的身材一下子高大起来。
——高人行事一般都深藏不露,就像武侠小说里大隐于市的剑客,只有剑在手中面对强敌那一刻,他的身上才会绽放出大侠的风采。
这个瘦小的老人不是剑客,但却是巴族最后一位巫师。
所以,那一晚,他让巴融的话成为现实。巴融将圣物的下落告诉了马南,而随后,马南便失去了他的记忆。
醒来,他趴在路中央,感到一些冰冷的液体正顺着触地的额头流出来。他的鼻子很敏锐,他闻到了血腥的味道。这样,他才明白一个残酷的事实——他在流血。更要命的是,他还发现他根本就动弹不了,哪怕是换一个姿势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