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先皇一直在修剪树杈,却治标不治本。不如砍了,另移树根别地重生。”
刘立恒对这一席话似懂非懂,却隐约觉得山雨欲来。这直觉并非此刻才有…抑或在五年前就已注定,明家满门抄斩,于公于私,皇上与门阀便已不死不休。
只是今日眼见河阳民不聊生至此,皇上由此加快了动作。
祁钰亲力亲为将小树的弱干砍成几截,在泥土湿润的空地以火石点燃。
示意刘立恒坐下,并不拘于君臣之礼:“继臻说过,他的令牌在白日才有用,先在此歇一夜。”
“令牌?”刘立恒不解。
当初剿匪时,他的确所见明继臻与瓦寨头领颇为投契,却不曾想他竟混得了块令牌?
意料之外,放在明继臻身上似乎又情理之中。
在此情境下与皇上说话也宽松了许多:“难怪,父亲时常说那小子是个怪才。”
“胆识智谋各半,又加了两份出其不意的匪气,的确可塑之才。”
祁钰想起前几日收回的北境战报,那小子只带五百骑,未损一人一马,便捅了阿提拉的老窝,戎狄偃旗息鼓数日,实在是锐不可当。
“想明章太傅亦未料到,继臻会弃笔从戎当了将军。”刘立恒亦是感叹世事无常,青出于蓝。
提及明章,祁钰从怀中拿出刘阎早前交与他的书信,不假思索展开,只草草扫过,唇边笑意忽然顿住…
旁人不知,老师私下与他从不曾以君臣相称,只唤他作子意。
可这笔迹…
是了,除老师亲笔以外,还有一人仿作出神入化。
养在承明宫里的小狐狸,究竟还瞒了他多少事。此番回京,要想法子与她互相换一换底牌才是。
思及这月余来,他拿出九分诚意,她才谨慎着往前探半步,不由自主哑然失笑。
老师留下的哪里是一双年幼失怙的儿女,分明是一内一外运筹帷幄的两位将军。
太医院跑腿的小太监装了一袖子沉甸甸的金叶子,鬼鬼祟祟从长乐宫出来。
贾三一戴着相较其脑袋还大上一圈的太监帽,原本魁梧的身材套在不合身的宽大太监袍里,卑躬屈膝成个残月似的,脚步匆匆踏进主殿。
“皇后娘娘,奴才有事回禀。”
皇后手上翻阅着贵妃差人送来的月初内宫开销记簿,总想找出什么错漏来,再将宫权夺回。
听见贾三一的话,手上顿了顿,与在一旁侍候笔墨的许嬷嬷道:“本宫中午想用些清淡的吃食,你去小厨房瞧瞧。”
“是。”许嬷嬷垂着头,微蹙着眉头飞快扫了一眼下首整个人都埋在阴影里的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