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完,一眼瞥到不远处正有一小撮人欢天喜地往一个方向跑,便二话不说拔腿跟着就冲。
元昊怔然半晌方垂首理了理被弄皱了的衣襟,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在那尚残有体温的地方停顿片刻,似是在回味什么。
刚才,她是在骂粗话?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旋即,摇头轻笑,负手身后,阔步迈出。
宋小花起先还是比较斯文的提着裙摆,后来索性学起金镶玉孙二娘把那碍事的玩意儿往腰间一塞,开始撒丫子狂奔,颇有几分末路狂花之势。
被她超过的人们只觉小风一吹白影一闪便有个疑似人形呼啸而过。那呼啸之声,其实是某个气喘如牛之人的拉风箱式呼吸大法……
冬青冬青,你可千万要胳膊腿儿齐全毫发无伤的回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必不会放过你!
就在宋小花双腿发软两眼发黑下一秒就要气短休克之际,玩命狂奔终于停了下来。
残垣断壁,一片焦土,白幡纸钱,满目凄凉。
这里,就是那个被屠戮的村庄,这里,就是亲人命丧的地方。
人们不停从四面八方涌来,早已停下了所有的喧闹,只是静静站成一个大圈,围着中间高高垒起的柴堆。
那上面,层叠交错放着百十来颗头颅,人类的头颅。
干涸的血迹虬结的须发全然看不清本来面目,但临死前一霎那的惊恐愤怒凶残所交织成的扭曲却清晰可见。
一队身上铠甲已被血渍污迹掩盖得不辨本色的军人整整齐齐站在一侧,人人带伤个个狼狈,然而那股英武昂然之气却像是连头顶上的骄阳亦要避其锋芒。
当先者,黑衣黑甲憔悴不似人形,唯有那双眼睛,锐利若苍鹰。
那个名字在宋小花的胸口舌尖辗转徘徊了千遍万遍,可就是呼不出口。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气息难继。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还有火苗在风中的猎猎毕啵,一种压抑到了极致的情绪,随时即将喷薄而出。
那人手持火把,挥臂一扬,正欲将柴堆点燃,忽然似有所觉,停住,侧身,只见一个素白的身影正缓缓迈出人群,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发鬓衣裙皆凌乱,鞋上身上满泥斑,面容潮红呼吸急促,眼中的泪光仿佛正在被烈焰炙烤,有一层浓郁的雾气,但,永不会凝结滑落。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有几个弹指,她来到一臂的距离间,伸出手,开口轻轻道:“给我。”
递出火把,没有半分犹豫。却在放开的同时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紧紧的。
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迅速转头,直视着那些狰狞的脸孔。
便是他们,将屠刀砍向手无寸铁的百姓。便是他们,杀了她的家人。便是他们,将她血脉相连的骨肉亲情化为永远不能碰触到的一捧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