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杳杳的帖子很快就送到胡家和柳家,胡善仪带着柳文宜一大早就坐车赶到皇宫,可还是被堵在宫门口。
外国使团的贺礼已经从宫门口排到了鸿胪寺的大门,宫门本就只开两道,如今都是熙熙攘攘的外国人。
“胡娘子,柳娘子,这边这边。”两人的马车停在角落里,正犹豫要如何进去的时候,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红玉坐在小轿上,探出脑袋,对着两人直摇手。
“这几日宫内都热闹的很,娘娘一大早就让奴婢来宫门口接你们了。”红玉穿着桃红色半臂襦裙,灵活地下了轿子,说话好似金石落玉盘,脆生生的可爱。
“都是进贡的使节吗?”胡善仪坐在马车上,这才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车马人行。
大晟地域辽阔,周边大小国家林立,今年据传共有一百来个外邦进贡,听说连隔了很远很远的拂菻国也派人来了。
“他们长得好不一样。”胡善仪指着其中一人的红头发,捂着嘴小声说道,“头发红的耶,皮肤也好白。”
“这是不是就是那个拂菻的使节,好高好壮。”马车经过一队秃发蓄髭的队伍身边,身穿翻领紫袍,腰间束带,足穿黑靴,每个人都是浓眉深目,高鼻阔嘴。
这队人穿着圣人御赐的紫袍,在这么多的队伍中姿态最为从容大气,而且早听闻拂菻是髡发衣绣的传统,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好气派啊,紫袍太监亲自领的人呢。”胡善仪啧啧。
紫袍太监是宫内黄门第一等,一般都是六品职位,在宫中极为体面。
“啊啊,看,那队人是谁啊,和我们大昇人长的好像啊,是东边的那些藩属国吗?”
东边的国家如日本、新罗国、高句丽、渤海本就和大昇人相似,又加之依附于昇朝,故而风土人情大都沿袭大昇,乍一看和大昇人没什么区别。
柳文宜抬眸扫了那些人一眼,见他们面庞丰圆,须眉寡淡,细眼朱唇,头戴尖状小冠,冠前涂红色,旁插双鸟羽,身穿宽袖红领白短袍,下着大口裤,脚蹬黄皮靴,恭敬谦和地跟在小黄门身后,脚步轻盈,格外安静。2
“好像是高句丽的人。”柳文宜细声细气地说着,“头戴小红尖冠,两侧装饰七色鸟羽,乃是高句丽王室的盛装特征。”
胡善仪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咦,这位郎君好好看,怎么穿着大唐的衣服,和后面的仆从不一样。”她突然红着脸,拉了拉柳文宜的袖子,用帕子遮住嘴,小声说道,“好生俊俏的郎君。”
柳文宜无奈,顺着她视线看去,为首那人穿着大唐郎君最为流行的圆领窄袖袍,腰间系着黑玉宽带,长长的卷发被黑玉冠束着,和一旁的紫袍太监说着话,眉眼含笑,深褐色眼珠蕴着闪烁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他身后的仆从则是头戴翻耳皮帽,面部粗狂,身着圆领黄袍,腰间束黑带,外披灰蓝大氅,下穿黄色毛皮窄裤,脚穿黄皮毛靴,一看便是游牧草原之人。3
“和长安城文绉绉的男子都不一样。”胡善仪一双眼都要落在为首那人身上,笑了起来,“好像爹爹养得那只海东青一样,又凶又美,野性十足。”
“应当是室韦族人,祖母说过室韦族地处东北,和关内道接壤,游牧生活,常年畜养猪犬,并以其皮做成衣服,是以他们的冠帽服饰都是耳皮帽。”
“怪不得,沐浴阳光奔跑的勇士,和脂粉书香长得少年郎总归是不同的。”胡善仪托着下巴望着那队人,难得文绉绉地感叹着。
柳文宜失笑。
“倒也不必遗憾。”她抿着唇,捏着帕子,和煦温柔地说着,“每年都会有使节求娶大昇高门女子,我们和蒙古摩擦日益严重,听说圣人打算在室韦设立室韦都督府,目前两国关系极为亲密,此次未必没有联姻想法,你若是喜欢,圣人这些面子还是会给胡家的。”
胡善仪一愣,大圆眼睛眨了眨,蒙了好一会,没想到话锋一转,怎么就落到自己身上了。
“那我不要,我不要离开爹爹这么远。”她嘟嘴,气得去掐柳文宜的腰,“整日打趣我,不喜欢你了!”
青布马车顺着青石道走在和泰大道上,最后又在和泰殿前和诸位使节分道扬镳,朝着东边东宫的位置而去。
“怎么这么热闹。”路杳杳换了身窄袖紧身翻领长袍,下着同色长裤,足登黑色高腰靴,手中装模作样的握着一把乌金弓箭。
胡善仪眼睛一亮:“去射箭还是去打马球?”
“才不要,是去御花园看看各国进贡来的珍奇异兽。”路杳杳把手中的弓箭扔回给卫风,“听说今年波斯进贡了一只白象。”
“白象?”柳文宜惊疑说道,“白象珍贵,在波斯可是尊贵的神象,波斯与我们只是交好,为何要千里迢迢送白象来。”
路杳杳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沉思片刻说道:“看来所求甚多。”
“没事,我们就是去看看,总和我们没关系。”
路杳杳挥了挥手。
长安城是有象的。随着杂技团入长安,但那些大象表面都是灰扑扑的,身形比一个成年男子还要高许多,一对蒲扇般的大耳朵时不时扇着,长而柔软的鼻子,浓密而天真的眼睛,走在大街上,总能引起众多的关注。
听说御花园里如今有只珍贵的白象,她着实有些心痒。
“是啊,去看看,不是听说还有狮子和孔雀吗!”胡善仪也跟着撺掇着,“还听说安息国贡献过一只鸵鸟,可以鼓翅而行,日三百里,最重要的的是可以吃铜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