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勤却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怪怪的,不过迎着朔北的寒风在这天上冻了一晚上,他也顾不上考虑阿木揣的到底是什么心思了。
他拢了拢袖子,感觉身体实在扛不住冻,于是开始观测降落地,收好天翼,将它缩进竹筒里,挎在身上,从屋顶上跳进窄巷,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人群里。
此地距离金陵城已不足千里,防守越来越严密,思勤不想被发现,思衬着便买了一匹马,则了一家客栈落脚。一路上风餐露宿,淌过长江,就进入了江南,空气里一片湿润。
金陵城门前,人群攒动,挤了半天挤不进去,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只白鸽落在他肩上,他正要解开鸽子腿上的信纸,城门大开。迎面走来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年轻人,眉眼清秀,着轻甲,骑的是蒙古战马,身后跟了重重铁骑,他看到那些熟悉的盔甲,便猜到了来人是谁——大梁的魏王爷原来是长这番模样。还没等他仔细瞧瞧,便只剩下了一个背影。
“二皇帝果然名不虚传,就差扣头万岁万岁万万岁了”,思勤冷哼一声,摊开信纸,扫了一眼而后眉头紧皱。
这封信,是一张复刻信。原信件是唐炜乔发往大梁朝廷的。九年前那场大战,袁址在两面受敌的情况下,被迫和唐炜乔协商,十年内不与他兵戈相向。如果将内容加以曲解的话,就是默认了他自封国土、自立为王。再加以曲解,如今驻守边疆的袁将军,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卖国贼。
这封信一旦掉进了大梁朝廷,铁定会炸了锅。文官武官本就处于对立局面,如今更是互不相让。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有两个皇帝,还正好,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这个阴谋很狡黠,但是很巧妙,正好戳在了大梁的脊梁骨上。
思勤看了看笔迹,牵着马从重重人海里退出来,一路奔到荒郊野外。他冲着天空连吹了几个哨,那一只随时跟在他身边不远处的雄鹰才出现,“鹰儿,去找黑鬼——傻鸟,一定又贪吃去了。”那鹰嘶鸣几声像是反驳,这才盘旋几圈又飞走了。
黑鬼很快出现,收起天翼,从天空直直的落在他身边。俯身道:“公子,好久不见……”
还没等他寒暄几句,只听思勤责怪道:“在金陵城天上飞,你也不怕被大梁的箭给射死。”
“我在这里呆了五年,心里自然是有数的,公子放心。”
黑鬼不仅穿了一身黑,肤色也极黑,人如其名——这就是思勤给人起名的方式。
“消息是从哪儿传来的?”
“大同——柳叶眉。”
思勤果断道:“一定要让那个信使,在半路上悄无声息的死掉,绝不能透出半点风声,更不能传进金陵。”
“唐炜乔既然这么做,必定是一路上护送周全,我们怎么和官家斗?”
“先试试水深,此事一旦发酵,后果非同小可。先把他截留到黄河以北看看情况,有什么事情再来通知我。”
黑鬼双脚一跃,背上展开天翼,转眼间便消失。
河南府,跨河长桥一夜间被损毁,摆渡人不知所踪。来往的行脚商耽误不起时间,合伙买了几条独木船运输货物。这时,突然有好心的商人提议,把大家带不走的独木船连接起来,也好让来往行客穿行,美其名曰:日行一善。他说的天花乱坠,商人们走南闯北又都信神佛,见他有号召力,运完货物的船留着也没什么用,就都同意了。黄河之上,浮桥连成,人群开始缓慢而艰难的移动。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人群行至河中,浮桥突然从中间断裂,河水奔腾将连船冲至两岸,人们沸腾惊叫。此时天上一只雄鹰不断盘旋嘶鸣。生灵挡路,必有缘故。所有人都望着天上那只鹰,无人敢再上前。
在鬼神说面前,没有人敢去挑战,即便有很多人并不信这个。
当所有人打算后退,在黄河北暂住一晚之时,一场不起眼的争执,正在这一片喧嚣里上演。
“今晚若过不去这黄河,我无法如期把你交到张大人的手里。如今魏王爷已经回往北疆,你不怕袁址腾出手,往你这太原背后捅一刀子?那我们还瞎折腾些什么?”
被说的人身材矮小,穿了一身粗麻布衣服,嘴唇干裂,脸上更是干的好像拿手一撮就能掉一层屑似的。
他说:“如今天时地利不和,就算心急也没有用,暂住一晚不会耽误什么的,何况黄河桥断这么大的事儿,他们指定是知道的。”实则是被这挡路的雄鹰给吓怕了。
他这话有理,那人也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河南府大雪纷飞,河面上结冰,过河的人本以为可以从冰上走过去,却见探路的人行至一半,就掉了下去,此地的吏兵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从河里捞了上来,是死是活尚未可知。于是警告人不要过河,等桥修好再说。
等着过河的人不得不往东转道,那人却再也等不及。他们每过一个站点都是有时间限制的,若是超出时间,就会被默认为计划泄露,而他们几个也会被上面派出的人追杀到底。
两个人计上心头,费力在结冰的河边凿出昨日已经冻住的船只,拿着浆在冰面上滑行,若是掉下去,也还有这船搭着自己,水冰两栖,无不感叹自己的睿智。
雪越下越大,鹅毛大雪铺在河面上,挡住了人的视线,也增加了他们滑行的困难。他们见着河面硬实的很,打算下船拿这浆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