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勤愤愤的归来,和阿木的谈判最终没有得逞,阿木古郎唯一退让的就是:“那给他换一个大一点的院子,这样总不会被憋死了吧!”
蒙古人都是野蛮人,这话一点都没错。
而当他开门而入,看到赵无垠惨白将死的一张脸,再一搭脉搏时,自己的心也瞬间沉了下去,脸色不比床上的人好看多少。他眼睛扫过四周的桌椅,扫过上面的汤碗,从床头的匣子里掏出一粒红丸,掷了进去,那残余的水渍像是活了过来,蒸腾出浓密的白沫,最终燃烧着散发在空气里。思勤打开门,阴沉着脸吩咐左右道:“去把阿木古郎给我叫过来!”
小士兵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不多久跑过来说:“狼王正会客,暂不见任何人。”
思勤把门摔得哐当响。
一刻钟以后,他再度开门:“那你去告诉他,今晚我要睡在这里!”
小士兵一脸疑惑的再度出发:似乎思勤公子睡在哪里,狼王从来没有管过。
这次那个小兵干脆没有归来,被阿木古郎给扣押了。
直到半夜,可能见里面的灯还是亮着,阿木古郎才屈尊过来一趟。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叫我过来干嘛?让我撤兵是不可能的,你想都别想……”
话未说完,等他看到思勤如死尸一般僵硬的脸时,自己先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的人”,思勤没好气的说,头向赵无垠偏了一下。
阿木对这一句“你的人”颇为受用,神色也跟着缓和了许多,“你不是说没有生命危险了?是谁口口声声担保,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我是指没有人给他下毒的情况下!”
“你说什么?!”
思勤站起身,一副要找他算账的气势:“你自己安排的守卫你不清楚底细?我才走了多久人就变成这样了?”他从怀里掏出一白瓷瓶,对着屋里新送过来的饭菜挨个撒了一遍,那精美的菜肴瞬间像着了火一样,立刻给烧干了,滋啦滋啦的冒着油水。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将白瓷瓶上的红盖子拆开,里面包着一粒米粒大小的红丸,“这红丸他只要沾上一点,立刻能肠穿肚烂而亡,剂量要是大一点,说不定还能烧成干尸!”
阿木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他看了看那桌子上已经烧得黝黑的菜,眼睛瞬间像是喷了火一样。
“此毒何解?”
“此毒无解”,思勤斩钉截铁道,“这世上唯一能解此毒的人,恐怕现在已经入土了。他现在只吃了白粉,红丸还没有碰,死是死不了,但恐怕会病体缠身一辈子,也长命不到哪儿去。”
思勤走近床头,又细致的检查了一番:“人我要带回去看着,要么你就把人撤走,以后我来照料他。以后他的饮食,每一样都要细致的检查,要保住这条命可不容易。你还是去审审你的人吧,不送。”
赵无垠可能太疼了,那点朦胧的意识硬生生给他疼醒,他眉头紧皱,手指抽搐了一下:人醒了。
“王爷”,思勤喊他。赵无垠睫毛微微翕动,但并没有睁开眼,又再度昏迷了过去。
阿木古郎转身出门,临走调走了全部人手。无需审讯,当这些人排兵列阵在他面前时,他就知道了是谁。毕竟蒙古人从不擅长玩弄毒药之类。
他走进薛鸿飞低声道:“是你干的?”
薛鸿飞冷汗细密,他没想到向来以毒性缓慢闻名的雪里红,在下毒早期就能被人立刻发现,他低估了思勤的诊断力。然而此时看阿木的状态绝不能说是。
“不是,请狼王明察。”
“这里面只有你一个中原人。”
“雪里红不是中原的毒。”雪里红是以毒药和精巧器械闻名的大燕国的,流传极少,但可做巧用。
阿木古郎明显不信他,然而考虑到政治因素,此刻万不能除掉薛鸿飞,他是与大梁朝廷内部“沟通”的桥梁,现在大业未完成,留着还有用。只得不痛不痒的威胁道:“以后给我注意点,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薛鸿飞同样低声道:“属下实在想不明白。魏王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你如此上心。他在大梁已经死了,可算不得什么筹码。他死了对蒙古更有利不是吗?蒙古人天天盼着他死。”
阿木古郎冷声道:“他死了,我拿你是问!”
鉴于阿木古郎去魏王爷那里走的实在太过频繁,士兵中难免有传言,说狼王曾有一段时间驻扎在塔瓦里放羊,因而与魏王爷来往亲密,数年来的几次交手都不相上下,难免有些心心相惜的知己之情。蒙古不同于大梁,思想开放的很。若是在大梁,单拿这件事说事,就能让阿木古郎处在水深火热里,爬不上王的位子。
薛鸿飞握紧了手,知道除掉赵无垠不容易,而今蒙古战败退守,当初的计划没有成功,自己保着这条命已经是不容易,不可再过冒进。
如今消息闭塞,与大梁通不上气,远在金陵的李啸倾还不知道这个噩耗呢。就算他知道了,山远路长,也帮不上什么忙。
自己的仇只有自己能报。雪里红没有解药,他只有等,等待时机,等他死。
赵无垠醒醒睡睡持续了很长时间,半个月后才第一次睁开眼睛。入眼是一片白光,刺的他眼睛有点疼,等到眼睛从模糊中缓过来,这才看到在窗户旁的桌子上忙活的一个人:他着了一身宽大的蒙古袍,像蒙古人的装束那样编了一头细密的鞭子披散在肩上。浓烈的药香弥漫在房间里。疼痛后知后觉,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人剜了出去,喘息声粗重了许多,惊扰了窗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