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件非常揪心的事情,眼瞅着就要到黄昏了,可降央卓布父子三人还没有出现。
扎布看出了刘大羽和庞飞腾焦急的心情,因为他们不时的看手表和手机:“你们不要着急,今天,扎西他们一准到。”
五点半钟左右,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扎布和庞飞腾站起身,走到门口。
上来的人是强巴。难道是降央卓布父子三人已经到了?
遗憾的是,墙巴不是来报信的,他是来问候晚饭的:“扎布,晚饭可以送上来了吗?”
扎布望了望曹所长。
“再等一会吧!等降央卓布父子三人来了以后再吃不迟。”曹所长道。
强巴“蹬——蹬——蹬——”地下楼去了,接着又“蹬——蹬——蹬——”上楼来了,节奏快了许多,声音也高了许多,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冲着楼上大声喊道:“来了——老降央来了。”
刘大羽和庞飞腾冲出房间,曹所长紧跟其后。
一个年轻的伙计在前面引路,将三个人领上了楼,走在最前面的人就是降央扎西,走在他后面的是一个面容黝黑、一脸风尘、满脸皱纹的七十岁左右的老者,老人一只眼睛炯炯有神,另一只眼睛是半闭着的。无疑,此人就是降央卓布。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刘大羽的心里面有些酸,老人头已经花白,他背微驼,已显老态。老人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五官像刀削的一样,棱角分明;眉头和眼角上的皱纹像揉成团又展开来的纸,纵横交错。
刘大羽冲下楼去,庞飞腾紧随其后——他也很激动。
在楼梯的转弯处,上下两路人回合在一起。
“阿爸,这位就是我跟您说的刘队长,刘队长,这是我阿爸。”
刘大羽紧紧握住了老人的粗糙的手。
手虽然粗糙,但却非常有力,有人握手的时候用力,有人握手的时候不用力,不用力,应该算是一种应付,老人的手是用力握的,用力的手,就是用心的手。素不相识,仅凭这个小小的动作,刘大羽就感受到了老人的真诚。
“老人家,让您老人家走这么远的路跑到‘古墩镇’来,对不住啊!”
“没事的,我在这条路上跑了大半辈子,早就习以为常了,倒是委屈了你们,这种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了的。”降央卓布古铜色的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微笑,他说话的声音也像铜钟一样非常洪亮。
刘大羽搀扶着降央卓布的右臂,慢慢走近房间,领到炕边坐下,然后望着强巴道:“兄弟,把晚饭送上来吧!有没有汤啊?”
“要什么汤?”
“什么汤既解渴又解乏?”
“羊肉粉丝香菇汤。”
“每人上一大碗。”
强巴带着伙计下楼去了。
刘大羽走到墙角处,拎着热水瓶,倒进铜盆,拎起木桶,往铜盆里面兑了一点凉水,最后将挂在墙上的毛巾放进盆中:“老人家,你们先洗把脸,去去脸上的风尘。”
“怎么能劳烦您做这种事情呢?”降央卓布有点受宠若惊。
刘大羽这样做并不是客套,更不是作秀,从他见到降央卓布那一刻起,便对这位老人肃然起敬。这种情绪并非凭空而来的,在此之前,在刘大羽的大脑里面已经储存了大量和降央卓布有关的信息——只要一想到降央卓布悲惨的身世和人生经历,刘大羽的心里面就难受,以前,他也知道西藏农奴制是怎么回事,但这些信息都是从书上和电影里面了解到的,现在这个曾经在惨无人道的农奴制压迫下痛苦挣扎的人就坐在他的面前。
降央呼勒将父亲搀到铜盆跟前:“阿爸,你就洗一把吧!”
降央卓布低头弯腰,拿起毛巾在水里面搓了几下,然后将脸放到毛巾上面洗了起来,老人整干毛巾,直起腰,将脸上的水擦去。
庞飞腾分明看到,降央卓布的眼角有些红。庞飞腾和刘大羽在一起当过兵,复原以后,又在刑侦队朝夕相处,并肩战斗了十几年,他太了解刘大羽了,刘大羽有这样一个特点,在刑侦工作中,不管你是谁,除了犯罪嫌疑人,只要是和他接触的人,也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更不管你是老人还是孩子,刘大羽都能在很短的时间里面拉近和你之间的距离,这完全源于他隐藏在内心深处最朴素的感情。
洗完脸之后,庞飞腾将降央卓布扶到炕边坐下。
“你们兄弟俩也把脸洗一下。”刘大羽望着弟兄俩黝黑亮的脸。
兄弟俩将手上的皮帽子放在炕上,然后依次洗了一把脸。
在刘大羽看来,降央卓布父子三人是他最尊敬的人。
“刘队长,扎西和呼勒已经把情况跟我说了。”降央卓布示意刘大羽坐下。
庞飞腾从烟盒里面抽出香烟递给降央卓布,老人用手推了一下,然后从腰上取下一个绣着藏式图案的布袋和一根三十公分左右长的烟枪,他将烟枪伸进布袋,用手指头隔着布袋往烟枪头里面按了几下,然后抽出烟枪头,烟枪头里面塞满了金黄色的烟丝,降央卓布从袖筒里面摸出一盒火柴,抽出一根,划着了,将烟锅里面的烟丝点着了。
“老人家,案子的事情,我们吃过饭再谈,好吗?”以刘大羽此时的心情,他现在就想谈,但看到老人疲惫不堪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既然人已经来来,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
刘大羽的话音刚落地,房间的门开了,三个伙计依次走进房间,他们的手上各端着一个木盘子。
晚饭非常的丰盛,有馒头,有糌粑,有牛肉,有牛肚,有腊肉,有辣椒酱,有羊肉香菇粉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