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
谢凝咬着笔头,绞尽脑汁地苦想。
在这之前,他从不知道星光的味道原来是冰凉而坚硬的,就像一段不会化的冰,或者一截稍微柔软的玉。
葡萄,这可以怎么画?
他的脑海里一瞬闪过无数纷乱的图像,从徐渭的“偶将蘸墨黠葡萄”,到梵高在阿尔勒画下的红色葡萄园;齐白石的葡萄出没着灵动喧闹的蜜蜂与蜻蜓,夏尔丹的葡萄则静谧得超凡入圣,凸起的画布上,仿佛沁有欲滴的霜和光。
色彩、线条、浓淡、明暗……谢凝画过的葡萄不少,静物练习最常见的水果模特,除了苹果就是葡萄。但他要怎么跟一位神明比拼呢?
他又想起阿波罗画的那幅画,尽管画面空洞、内容贫瘠,但那浑然天成的神异技法,却是他平生未见的,就算想要模仿,也不知道要怎么去下手重现。
他轻轻地画出一笔,笔尖蘸着浓郁的紫,圈出半个凝固的圆。
相较成名已久的画家,谢凝的优势在于他还没有发展出自己的风格,无论学习哪位名家,他都能靠得上去,而劣势同样也在于此——过完今年生日,他不过是个二十二岁的学生,连人类的高峰都不曾攀上,何谈与神祇中的佼佼者一决高下。
放松点,他对自己说,这一轮你没希望赢的,不如就画一点不那么拼的东西吧?
谢凝的手不自觉地颤抖,润湿的笔尖稍稍离开了纸面,悬停在一个若即若离的高度。
……不行啊,他同时反驳着自己,不能低头,人怎么能听天由命地走进那个黑夜?在一场对决中松懈地创作,便间接等于承认了对手的力量,并且受了他的支配。
我还这么年轻、这么气盛……即便我知道自己有太多不如人的地方,我也从未承认过他人的强力。这是我的拧巴,也是我绝不服输、绝不死心的痴妄,没了它,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撑着我的脊背呢?
谢凝颤抖着卷紧嘴唇,重重点下一笔,在纸面上凿了一个大而沉重的叉,接着扔掉了那张废纸。
他絮絮地打起草稿,因为葡萄是一个太具体,也太抽象的题材,谢凝尽量选择丰富情节的表达。他已经在第一局画了许多意象十足的事物,所以在第二局,他决心画一些脚踏实地的,“俗气”的事物。
谢凝画起葡萄酒的庄园,凭着强化过百倍的记忆,他清晰地重现出搭架的葡萄蔓藤,泛出棕红的土地,以及捋着袖子,采摘葡萄的辛勤劳动者,并且借鉴了夏尔丹的醇厚风格,使由绿渡红的葡萄串饱满得快要裂开,挂在枝头,好像一串串不堪承受的梦。
比起第一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紧迫,第二幅的人像众多,神态与姿势全然迥异,谢凝画画停停,花了更长的时间,打磨了四个月,自觉没有什么再能他与它(莲鹤夫人)快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