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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章完结8(第2页)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r医院的急诊住院部呆过。我虽然在那个地方躺了3天,但是从来没有站起来观其全貌。躺着看,那是一个厅,估计30平米左右的样子,一面墙是自动玻璃移门,最大限度地塞满了急救床、氧气瓶、滴液架。床床之间间隔很小,偶有家属走动,冬衣衣角就会连带掀翻没有来得及倒掉的方便面碗、便盆什么的。一旦有人进出,自动门会开得很大,冬天特有的阴霾潮湿之风就会扑面而来,身上盖着老爸特意赶回去取的羽绒被,身下因为当时方便移动垫铺了毛毯,仍然感觉特别冷特别冷,尤其在夜里凌晨两三点有急救病人进来的时候。

救护人员从救护车担架往急救床上搬我的时候放得位置可能有点偏差,我的脚后跟刚好架在急救床床脚的钢边上。没有人想过我不能动的概念是一动不能动,也就是说,我压根没有能力把脚跟从那个冰凉的钢边上移开。我告诉妈我的脚跟很硌很冷,但是她干着急不敢下手抬我,急得左右转悠,实在没有办法,把羽绒衣脱下来,抱着垫着我的脚,直到老爸帮我买了一双巨大巨大的棉拖鞋。很久之后,当我能站立了,我才看清了那双鞋子的左右脚分别绣着“不离不弃”的字样。

置身一堆生命体征衰弱的病残人群里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病苦缠身已然事实,也就认了,剧痛难耐不能耐也得耐,也就罢了,偶有寒风刺骨也就忍了,但怕就怕在整个空间有种莫名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低沉阴暗,加之身边病友的哀呼惨叫不绝于耳,似乎亦加重了原有的病情苦痛。

夜里三四点的时候身边新进来一个病友,躺着抬进来,但是精气神很好,嘟嘟囔囔嗔怪朋友们太小题大作。三四十岁在早点铺打工的河南汉子,起来开工莫名其妙尿了点血,吸收开工和面不知怎么的晕倒了,工友就七手八脚把他绑到了救护车上。他醒来怕花钱,试图出院开始和护士讨价还价。我和妈疲惫不堪被吵醒挪移了位置的时候听了两耳朵也没有插嘴,哪知道六点不到,他那在浦东做工的老婆赶到床边,人已经叫不应了,不是睡着,是再也醒不来了。

说实话,当初的我从心理承受方面还是个嫩娃子,夜里身边接二连三的病人死去,加上突然响起来的恸哭让我很茫然,我不知道我的病比他们重,还是比他们轻,或者说,我不知道我距离死亡有多远。那种感觉不能说是绝望,但是也距离绝望咫尺之遥了。我不是怕死,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我可以明显感觉到各方给力的老师朋友都开始从四面八方聚拢来,形成一张以光头马首是瞻的无形的网来试图尽全力救助正从悬崖往死亡谷底坠落的我,有时候电话那边只有一句掷地有声的“你说!你要找谁我帮你联系?”可是,光头和我却全无方向。我们,不知道找谁才能救命。

躺在那样的病床上,等着,干等着病痛蚕食肉体与意志,是非常可怕的。走投无路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老邱的出现,在光头看来,简直是万众嘱目之中,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云而来的。老邱是我住进急诊室的第一个晚上到的,问了问情况,约好第二天清早陪光头找他的医生朋友。

此后的事情我不得而知。很多当年对我有一命之恩的医生我至今都没有见过。我只是知道有个叫做糜建芳的医生,看到我的病历,沉思片刻,开始帮脑子已经混沌得不知道白天黑夜的光头梳理头绪,应该如何一步步确定我的病症,应该去找什么医生做什么事情:犹如西游记里唐僧师徒过通天河,有神仙那么一指,无尽的滔天汪洋里自左右分开,现出一光明大道。虽说,这条道依然需要我们一步步自己走,但是好歹是有路了。

我更知道有个叫做金晓龙的病理科主任。光头几乎是陌生拜访,踢了人家的办公室门火烧屁股地闯进去问哪个是金晓龙医生。金医生一头雾水地被按着头看了病历后沉吟片刻问“病人现在有什么止痛?”

光头说“没有止痛”

金医生倒吸一口凉气,定定看着光头很慢很慢说出一句话“一般人,这种情况下,痛,都能痛死。”光头对我的崇拜之情刹那间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因为,我基本上,除了移动震动的外界因素,从来不叫痛。

金医生可能悲悯我这个14个月孩子的年轻妈妈,几句话讲解了他的想法,基于我非常特殊的病情,救火一样摸了电话开始联系他认识的最好的医生给我做骨髓穿刺、ct引导病灶穿刺。

骨髓穿刺需要病人至少有五分钟不能乱动,而我当年是因为痛到骨和神经时不时抽搐。这点很致命,也因为这个,我在六院付费交钱被推进做骨髓穿刺的手术室又被推了出来,医生不敢做,医生怕操作期间我的无名抽搐会导致取骨髓的时候出医疗事故,一旦如此就意味着我从今就要瘫痪一生。

有是,是否要骨髓穿刺,对我来说这个决定非常艰难。我这个决定用了很漫长的一分钟的时间,最终选择了骨髓穿刺。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我相信我肯定可以控制自己,哪怕这些反映就像膝跳反映一样不会被人主观控制。

因为不能移动,我只是从那个看似灾难后简易病房的病床堆里推出来,推进咫尺之遥的icu,靠着那个磨砂玻璃门开始骨髓穿刺。除了医生的手术包和一次性手套之外,四下环境没有什么灭菌消毒之类的说法,到处是随便可能撞到医生奔走的家属和病人。话说我当时最担心的,不是卫生情况,而是非常担心那个磨砂门在医生的道具斧锤进入我骨髓深处的时候突然打开。

一个非常可靠且温柔的男医生耐心等了我四十分钟:这四十分钟里,我只是做了一个正常人不消一秒钟就能做到的动作:侧身,调整体位,找一个我能做到的姿势方便医生做手术。我能做到的体位可能距离医生希望的很远,那位医生是跪在地方帮我取骨髓的。

具体如何操作我虽经历但依然不明就里,我只抱着救护床栏杆保持侧身,然后听医生嘣嘣嘣,似乎在拿一只锤子把锥子一样的东西敲进我的骨头,期间开玩笑说“你的骨头好硬啊”

光头扶着我的腿防止我抽搐,所以目睹全过程。我至始至终没任何动作、声响、表情甚至手术完成开玩笑谢谢那位下跪的医生,因而获得了他由衷的佩服和崇拜。

骨髓穿刺,不如我此前想象的可怕。可怕的是ct引导病灶穿刺。依然是骨穿,但是因为上了ct,我痛入生命的深邃,极近丧命。原谅我,我至今不能面对这段回忆。

似乎是做好ct下引导穿刺的那个夜里,我有些撑不起了,无助而无边的疼痛里我似乎看到属于我的那盏生命的油灯一点点黯淡一点点泯灭。夜里两三点的样子,身边有个不知名的病友停止了他的生命。惊天动地的家属悲恸哭声,我叫来身边一直闭目养身但一直睡不着的妈妈。我说,如果我去了,在上海火化,然后把我的骨灰带回山东,在那片我曾经试图搞能源林的曲阜山坡地里随便找个地方埋了,至少那里有虫鸣鸟叫清溪绿树,不要让我留着上海这种水泥森林里做孤魂野鬼。

妈妈无言点头,我嘱咐她,土豆每年生日的时候,带他去看看我,顺便也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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