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让扶着他走下御座,朝臣只见一夕之间,荣成帝仿佛老了十余岁,再不见了威风。
殿中百官慢慢散去。
虞兰川落在最后,余光中瞥见柳青河掉落的文书,他上前几步拾起。
见到那字的第一眼,便被惊艳。
难以形容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大气非常,那挥斥方遒的气势顿时排山倒海而来。
如此的感觉只在当时容昭当堂作画之时有过。
他摇头一笑,是何人,都不会是他!
随后才仔细地看起来。
“余尝闻前朝有一谏臣,名秦志,善回人主意。
每犯颜苦谏,或逢上震怒,其神色不移,上亦为霁微,如此君圣臣贤,终成一大美谈。
而今有学子冒天下之大不韪,为生民请命,不惧身死三问于陛下,拳拳赤子之心跃然纸上!
可却为君王所不容,致身陷囹圄,一片忠心或作白骨。
古今之比,高下立见!
若王朝武不能定邦,文不得安民,无广厦可庇天下寒士。宿敌欺之,塌腰逢迎,脊梁何在?
汴京血曾热,而今已寒凉!”
好一个“汴京血曾热,而今已寒凉”!
看到最后,他不由赞叹出声。
好文采、好气魄,若不是她这一句对比正中荣成帝的心窝,那学子一案,便无转圜之机!
为君为王的,都想名垂青史,便是比不过前人功绩,也不能留有骂名。
虞兰川微微笑起来,将那文书折好藏进了袖子。
随后跟随着众人走出了殿门。
古齐月已在宫门之外,他身上有浓重的血气,仿佛从刀山火海中爬出来的人。
那气势便是往那一站,都抵过千军万马。
学子们顿时安静下来,愤慨地看着他。
古齐月见状却一笑,身上的杀气顿时消融,他扬声道:“诸位请回吧,陛下听到了民意,打算重审学子一案!”
“此话当真?”学子又惊又喜。
“自然!”
他话音落下,原本闹事的学子顿时扔了手中的文书,跪地高声道:“陛下明鉴!”
声音传出很远,却不知那气头上的君王是否能听见。
虞兰川抬步走向东华门。
于言正走在他前面几步的距离,看着老者拒绝了几位学生的搀扶,只冷着脸独自一人蹒跚着往宫门外走。
虞兰川摇头失笑,他疾行几步,走到于言正身侧,扶住他颤颤巍巍的身体。
于言正皱着眉,刚想挥开,便听见含笑的声音传来:“老明公仔细脚下。”
老者动作一顿,转头看见一张含笑的脸,见是方才替学子进了言的朝臣,他笑起来:“是你啊,后生。”
“是我。”
“你倒比那些人,更像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