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之中,他处灯火已歇,仅书房之中还有一灯如豆。
柳青河执着火折子,又燃了两处灯火,这才觉得清晰些。
孙如海坐在一旁,此刻眉心紧拧:“下官的人来报,西山倒是有户姓古的人家,他们家也确有一个儿子名叫古齐月,可那位古齐月数年前便已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柳青河返身在书案后坐下,他执着笔蘸满了墨,笔尖悬在纸张之上:“如此说来,如今这古齐月可是身份有异?”
“下官本也无实证,但那对失了子的老夫妇便是再老眼昏花,也不至于认不出自己儿子的面貌。”孙如海微微一笑,面容阴狠:“下官派去西山的人将古齐月的画像拿给那对老夫妇看,可他们根本不认识那张脸!”
柳青河未曾抬眼,可面上已是落满了笑:“这古齐月竟是个冒名顶替的,倒是不知这假身份之下的人到底是谁了!”
“大人再稍等些时日,下官已令人快马加鞭将那对夫妇带回汴京。”
“如今倒是用不着古齐月改证词了,本官倒是小瞧了这虞兰川。”
“但这古齐月若不尽快除了,恐成我等心腹大患。”孙如海压低嗓音:“他滑不溜手,又不肯为大人所用,如此之人还是莫给他留余地。”
柳青河缓缓落了笔,那纸面之上是句未曾听说过的诗句。
他字写得极好,更是赋予那句诗词数分慷慨大义。
孙如海见他不应声,便有些好奇:“大人在写什么?”
柳青河轻笑一声:“一句未曾见过天日的诗罢了。”
“大人才高,写了诗怎好让它默默无名下去,不若便交给下官整理成诗集,也好流传后世。”
“却不是本官的诗。”
孙如海一愣,他似乎不能理解这首诗既不见天日,又为何为他所知。
柳青河提着笔,落笔极慢,像是极其郑重的样子,许久之后才写完,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瞧着似不十分满意,且已无再书写的兴致。
柳青河站起身,随手将那页纸凑近烛火,火舌舔上来,墨迹渐渐消失。
火光照着他的面庞,只见他眼中一片肃杀之色。
孙如海未曾看清整首诗,只瞧见最后一句。
字体粗放大气,若不知晓柳青河的为人,那这句诗出自他之手,倒也无甚不妥。
“今日身若死,无以救苍生。”
孙如海神情一凛,再抬眼时那张纸已燃烧殆尽,只余下些微灰烬落在石板上。
柳青河捻了捻指间,掸去热意。
他抬眼看了眼孙如海,笑着道:“便照你说得做吧,古齐月此人不除我也实难心安。且如今虞兰川也入了都察院监,倒是省了我多番手脚。”
孙如海不知那首诗出自谁之手,但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不安。
片刻后他僵着面庞点了点头:“下官知晓了,这就去安排。”
“伯远啊,”柳青河叹了口气:“当初你在淮县任县丞之时,可曾想过有一日能身居高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