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见过的,最大,最漂亮的蛋糕。
再抬起头时,他对上了贺琢闪着笑意的眼睛。纪翎被他感染得也弯了弯唇角,对他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过来,然后两人一齐拿起放在旁边的塑料刀将蛋糕一块一块地切出来。
很快,切好的蛋糕被逐次送到大家的手中,温纭分到了一块奶油和果酱尤其多的蛋糕,兴奋得不行,颠颠地跑到旁边。一块很快被吃完,他的目光在四周梭巡了几圈,然后缓缓定格在了拿着叉子却没怎么动的班云捷身上。
班云捷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送给对方,于是故作高傲地扬起下巴朝他点点,“正好你在,送你了,我不爱吃甜的,最近也在控制饮食。”感激的泪水从嘴角流了出来,温纭用力点点头:“太好了!谢谢你!”
他正打算接过去,没想到一只甩着尾巴的哈士奇突然气势汹汹地从班云捷背后窜出来,斜睨了一眼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仓鼠,然后张大嘴狼吞虎咽地吃下了蛋糕。
班云捷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种名为不好意思的表情,狠狠拍了下黑白色的狗头,手掌和头盖骨相触发出“咚”的一声,哈士奇甩甩耳朵,愤怒地用前爪刨着土堆,脸上满是委屈。
温纭:“呜……”
放眼望去,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心满意足的笑容,纪翎却在这片闪烁的光线中想起了自己上小学时发生的一件事。
现在想想不过是寻常的一天,当时的数学老师给大家布置了一套卷子,内容和估算有关,具体的题目纪翎至今还清楚地记得——
“请你想一想,一万米大概是从哪里到哪里的距离呢?”
彼时的纪翎独自坐在书桌面前,瘦小的身影硬是将不大的房间衬出几分空旷出来。
他思考了很久很久,稚嫩的面孔上满是严肃。少顷,他在试卷上落下郑重的一笔:烟花。
一万米等于一朵烟花。
他对一万米没有概念,只知道那是非常非常远的距离,不过他知道烟花距离他多远,毕竟烟花代表着团圆和幸福,而那些东西都和当时的纪翎相距甚远,几乎间隔了所有过去与全部未来。
第二天,老师在下课后把他叫到办公室。她知道纪翎家里发生的事,所以爱怜地看着这个在一夜之间变得沉默寡言的学生,拉起他的小手温柔说道:“纪翎啊,老师把你找过来,是想和你说说昨天的作业。”
她把作业本摊开,“你看这道题。”
纪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行熟悉的字迹,“一万米等于一朵烟花。”
老师把这个单薄的孩子拉到自己怀里:“纪翎,老师今天是想表扬你的,这道题你答得非常好,非常有创意,老师希望你以后也保持着这份奇思妙想,不过,在写作业和考试的时候还是要按照题目的要求来答,明白吗?”
纪翎低下头,沉默地看着自己的鞋尖。好半天,他抬起眼睛,点点头:“明白了,谢谢老师。”
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明白就好,快去上课吧。”
纪翎还是点点头,无声无息地转过身,然后小声流下一滴泪。
在父亲被捕入狱的第二天,纪凉燕拿着他们仅有的积蓄带着纪翎搬了家,来到了郊区这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危楼的住宅,也就是他们现在住的地方。
两人在偏远落败的房子里相依为命,那里基本上都是和他们一样的人,为了一点微薄的收入四处奔波。住在这里的人不多,平日里的僻静会给人充足的安全感,但一旦逢年过节的时候,这样的安静却只会让人倍感萧条和伤感。
每到过年那一天,纪翎都会站在自己卧室的窗前遥望城区的方向,望着那里连片烟花升起时的光芒。遥远的距离消弭了烟花升起的巨大声音,而因为纪翎的耳朵,这点声音更显得格外微茫。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只是年复一年地站在黑暗中,对着远方冉冉升起的星火许下心愿:希望有一天,他能看见烟花在自己的上方燃起。
过去的一幕和现在缓缓重叠,烟花绽放在空中,烟花绽放在他心上。
终于,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年,纪翎看到自己的心愿被贺琢实现。
作者有话说:
蛋糕师:今天来了个怪小孩,非要我在蛋糕上画狗爪。
第58章大同小异
营地里吹过晚风,送来芬芳的青草香。大家又疯又闹,一直到许舜过来赶了三次才意犹未尽地陆陆续续回到帐篷中。
掀开帐篷的帘子,不知道是因为这昏黄的灯光还是因为身侧的贺琢,纪翎在走进时竟生出了一种回到家里的错觉。
贺琢在他后面弯腰进来,仔细听过周围没有什么可疑的动静后,他小心地把帐篷拉好。回头的时候发现纪翎还在愣神,他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看着小男朋友那一对乌溜溜的眼睛,他忍不住开玩笑道:“不会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吧?”
纪翎对他眨眨眼睛,坦白承认了,“还真是。”
两人并排躺下,逼仄的空间一下子拉近了贺琢和纪翎之间的距离,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刚才的兴奋劲到现在还没过去,纪翎仰头看向帐篷的顶部,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少顷,纪翎收回目光,悄悄往旁边看去。然后正好对上了贺琢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荧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