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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第1页)

搁从前,魏海烽肯定双眉紧锁,心里的小火苗呼呼地冒。但现在他一笑,乐呵呵甩过去一句:“幸亏我揪个古墓,要不谁给你儿子办重点呢?”

陶爱华那张脸马上如枯木逢春,皱纹瞬间笑成朵朵朝花,透着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并不是一个势利的女人,只不过见不得老公窝囊,现在看老公也能给家里办个事派上点用场,这心里就舒坦得多。至于老公最后能不能当上“副厅”,说实话,她早不放在心上了。这不放在心上,有一半也是因为上一轮竞争基建处处长的时候,她吃够了太多太放在心上的苦头。

《男人底线》 第8节(3)

陶爱华没想到的是,实验中学的校服都领来了,第二天就要去报到了,魏海烽竟然变了卦。那天一下班,魏海烽就灰着一张脸,陶爱华刚开始没在意,等吃过饭一问,才知道魏海烽已经打电话给了魏海洋,说魏陶还是上十七中。

陶爱华先是一愣,以为丁志学那边出了什么问题,等后来弄明白是魏海烽自己的决定,当即炸了。她眼含热泪,声音颤抖,对魏海烽说:“我告诉你魏海烽,这个“副厅”你没戏,惦记也白惦记。你看看人家赵通达,儿子、事业两不误。你倒好,自己一辈子没出息也就算了,还搭上咱家陶陶……”

魏海烽也火了,说:“十七中又不是少管所,怎么就不能上?”

当即一顿暴吵,一直到魏海洋赶过来,还都双双虎着脸。魏海洋本来也想埋怨魏海烽胆子太小,但当着陶爱华的面,说出的话却变成了:“嫂子,您不至于为了陶陶上学,把我哥的饭碗给敲了吧?我哥当得上当不上副厅事小,如果给开除公职了怎么办?”

陶爱华身子僵住,说:“那赵通达呢?他儿子怎么上的重点?你去点点,咱们这个院的,有一个算一个,哪个头头的儿子闺女上的是普通中学普通大学?难道都是考上的?我就不信了!”

魏海洋解释说:“这吧就跟闯红灯似的。没警察没摄像头,你闯了就闯了,要是有警察有摄像头呢?你闯了就瞎了。我哥现在在单位,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这么一说,陶爱华被吓唬住了。

魏海洋后来背着陶爱华多次追问魏海烽,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说不上就不上了?魏海烽随口敷衍了几句,不想提沈聪聪。魏海洋心里疑惑,说陶陶转学这事没别人知道啊,难道是赵通达?两家门挨门,隔墙有耳。话说到这儿,魏海烽才跟魏海洋说出了沈聪聪。魏海洋当场愣住,说这个沈聪聪厉害啊。不会是有什么来头吧?

那天下午,沈聪聪按约好的时间来采访魏海烽。魏海烽已经准备好了,他正在那儿一身正气慷慨陈词,说自己之所以不愿意把青田古墓闹得沸沸扬扬,是因为丁志学不仅仅是丁志学,同时还是一大批对我省建设有突出贡献的民营企业家的代表!青田古墓他有错误,他已经为此付出了相当的代价,经济上的,舆论上的,但如果把所有的板子都打到他一个人身上,公平吗?

沈聪聪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等他慷慨激昂得差不多了,朱唇微启轻轻吐出一句:“能问一下,魏主任这么为丁志学说话,难道跟您儿子上实验中学一点关系没有吗?”

魏海烽当场愣在那儿。但也就万分之一秒的工夫,他在沈聪聪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别表演了”的意思。不过,魏海烽的应急能力很好,他在最短时间内把自己稳定住,对沈聪聪说:“我儿子上的是十七中,十七中据我所知是普通中学。”

沈聪聪一声不吭,坐了一会儿,继续发飙:“请问魏主任,假如你根本不想接受我的采访,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直说呢?为什么要一直找借口拖着我呢?”

魏海烽见招拆招应对自如:“对不起,我不善于说不。这是我的缺点。既然沈记者已经摸清我的意思,今天就到这里吧。”

沈聪聪并不放过魏海烽,她点穿了他:“你不是不善于说不,你是因为做小官僚做久了,养成了一个可耻的习惯,无论遇到什么事,你既不随便说不,也不随便说是,对于你来说,你屁股下面的位置要远远重于公平、正义和良知。”

说完沈聪聪扬长而去,把魏海烽撂在那儿,心里七上八下。那几天,正是“光达论剑”之后“副厅”人选正式落实之前,魏海烽几乎有点不适应那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怎么好事忽然就一窝蜂找上他了?就说“论剑”当天,林省长亲临现场,当着各路媒体的面热情洋溢地鼓励了他,说他讲得好,把政府的职能和企业的责任论述得非常精彩。这些话虽不过是些场面上的话,但人家领导能在场面上讲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当时赵通达在边上,表面若无其事,但心中的那股酸溜溜是个人都能闻到。魏海烽心说,假如换成他,赵通达跟丁志学论战,他就不去观战。何必给自己添不愉快呢?接着,“论剑”一结束,魏海洋就陪着郑彬上家里来坐了坐。虽然也就坐了屁大点工夫,但说的那话,让魏海烽很难不费心思琢磨。郑彬说,他父亲虽然在C省当省委书记,但对咱们省,尤其是咱们省的交通事业还是很关心。魏海烽连忙说,郑书记是从咱们省出去的嘛,咱们省的几条路,都是在郑书记关怀下建的。郑彬走了以后,魏海烽脑子乱得跟烧开的水壶一样,一连好几天,脑子里翻来倒去的就是这么些事。沈聪聪偏偏挑这个时候,来跟他提魏陶的事,他不能不警觉。沈聪聪是怎么知道的呢?其实,是魏海烽把事情想复杂了,沈聪聪不过是听报社一同事说了这么一嘴,人家同事那孩子和魏陶是同班同学,小孩子之间没什么秘密。

沈聪聪不是那种肯轻易善罢甘休的人,她喜欢啃硬骨头,越硬的骨头越让她兴奋。魏海烽不配合,她就去磕泰华。而丁志学那边,专门找了一个西服革履油光水滑的小伙子对付她。那小伙子笑起来那叫一个甜蜜,说起话来奶声奶气一股子娘娘腔。比如沈聪聪说要采访丁总,小伙子先送上个甜蜜的笑容,接着柔声细语地说:“丁总关照了,您问他什么,您问我就好了。我是公司公关部主任,专门负责接待媒体采访。”

沈聪聪压着火,对那个“娘娘腔”说:“丁总为什么不能亲自接受采访?”

“娘娘腔”话接得严丝合缝滴水不漏:“丁总去北京开财富峰会了,大概要半个月才能回来。”边说边用一双桃花眼扫沈聪聪。他说得斯文得体,但暗含着的那层讽刺挖苦的意思,长耳朵的人都听出来了:丁总凭什么要亲自接受你采访?你老几啊?连中央电视台的大姐大也不能说采访就采访吧?

沈聪聪只好对付着采访这个“娘娘腔”,“一二三”地提问。等沈聪聪问完了,那“娘娘腔”更气人,一脸真诚地反问:“沈记者,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死揪着几座古墓不放,你为什么不能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古墓已经毁了,为什么还非要再毁掉一个企业?”

沈聪聪心说,你给我装什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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