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懂她的痛。
在这深宫之中,情爱的纠葛,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但凡深深动情,必定遍体鳞伤。
由远及近,病榻之上,一张脸,感受不到生机。
徐溪丛坐在榻旁,白袍逶迤,双手拉过一只手,包裹在掌心,双唇靠近,不断冲里面呵着热气,待温暖一些,她忍不住亲着女帝的手背,轻声道:“我伯父官至宰相,但我爹爹不是读书的料,屡试不第,谋个苦差事做,我母亲常受妯娌轻看和小瞧,倒也没把长年累月受的委屈撒在父亲身上。”
“寒冬腊月,父亲深夜从外归来,母亲雀跃着开门,接过披风,牵起父亲的手,搁再唇边反复暖呵。”
“后来,母亲因病亡故,父亲便疯了。
他到处疯跑,逢人就说自己手冷,求着别人替他呵一呵,没人理会一个疯子。伯父为了脸面,将之囚困。”
“就在那一年冬天,我见了他最后一面,学着母亲动作,呵了几口。他哭着对我说,还是很冷,冷得几乎绝望,一刻也熬不住……之后,当着我的面,果断地、一头撞死。”
双掌中的五指有了些动作,徐溪丛将手贴上自己的脸,平静道:“当时我年幼,不懂得其中含义。时过境迁,没曾想自己也走到这一步。
如陛下仙去,溪丛定然要跟着的,但我不学父亲苟活半年之久,才追母亲而去。”
“你这……又是何必。”秦妍看着金碧辉煌的苍穹,哑着嗓子,无力道:“那日,我没杀唐枕鸿,就想给你留个后路。你对他有情,我不想赶尽杀绝,不想你徒留遗憾。
若对方诚心改过,我私心地想成全,让你们离开京都这座囚笼,生儿育女,余生美满。”
料是徐溪丛聪慧过人,万万没想到女帝这等心思,她顿时泪如雨下。
只是这一次,苦涩液体中,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是重重误会开解后的轻扬释然。
“是我故意引出他的,想借对方,试探陛下态度。您若在意臣妾,必严惩唐枕鸿。没想到,陛下既没杀又没打。当时,臣妾看的浅,伤心了好久。”
说罢,徐溪丛伏下身,将脸儿靠着女帝手臂,眯起清澈迷人的丹凤长眸。
那次与人私会,不过是想再问一次自己的心,是否残留余情。
与唐枕鸿拥抱时刻的无比恶心,让一切变得清晰。
“安然。”
“臣妾在。”
病榻上的人,闭起哭干的双眼,在黑暗中摸上徐溪丛的乌发,缓缓道:“你,等我康复。”
“好。”
摆在眼前的深情,秦妍并非无动于衷,她被一个人果断抛弃,又被另外一个人深深爱上。
命运就是这般无常,自己爱的人,无情将她推入深渊。摇摇下坠的时刻,却有人义无反顾,陪着一起跳。